马车上被父亲堆满了东西,今天卖货挣得钱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看来开学前不能闲着了,得去后山了多找点值钱的东西。
出了城,又把车轮卸下装车上,马车终于变回了雪橇。回去的路上父亲心情很好,随着太阳渐渐西斜,气温骤降,父亲就把马鞭交给了我,自己坐在雪橇里喝起了早已在怀里温着的酒,还有油纸包着的花生米就着。拉的东西太多,马儿都有些吃力了,所以我就下来牵着马走。喝了酒,父亲的话变得多了起来,又是夸我有多么争气,给老李家光宗耀祖了;又是今天买了多少东西,一样一样细细说给我听;还有对我的期望,好好学,争取四年后再能考上大学,那我们一家人都能跟着沾光了……今天的风很小,父亲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我听得很清楚,一字一句的记在心里。
农家的孩子,尤其是长子,身上都有重重的担子,但将来随着我去上学,没法再帮家里干多少活了,弟弟妹妹们的年龄都还小,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家人的生计是父母身上沉重的负担,如果我能成为国家栋梁,那么这些年的累就没有白受,这些年的苦就没有白吃。
升学是值得高兴的,也是足以光耀门楣的大事,但是生计是现实的枷锁,绑在每个农家人的身上。父亲不想耽误我的前程,于是选择自己扛下重担,回家路上的这二两酒,或许是父亲这辈子喝的最高兴同时又最苦涩的酒吧,在这二两酒里,父亲难得地释放出自己的真情实感,听着那一字一句的唠叨,我也认识了一个更真实的父亲。
不知道父亲是否会流泪,我不敢回头,因为不想让父亲看到我的泪水,我的泪水会让父亲坚定的心动摇。我和父亲一样,必须是坚强的,必须是像村口的那棵大槐树一样挺着的。
太阳落下去了,金月亮亮地挂在天上,银月也出现在远远的地平线上,月光洒在雪地上,夜晚的路亮堂堂的。我早早地擦干了泪水,快到村子时,远远的就看到一大四小五个人哆哆嗦嗦地站在大槐树下,我使劲挥着手臂呼喊“娘~我们回来了~”,父亲赶忙把酒壶和花生揣进怀里跳下雪橇,跟着挥手。
终于等到我们回来了,弟弟妹妹们呼啦啦的向我们冲过来,母亲则是在后面边跑边喊:“慢着点跑,别摔着!”我拉着马紧赶着往前走,父亲也到后面推着雪橇,试图减轻马的负担,让马走得快点。
终于碰到一起了,弟弟妹妹们叽叽喳喳的问着:“怎么样?怎么样?考上了吗?”
当听到我说考上了之后,又叽叽喳喳的跑向母亲,高兴地一遍遍喊着“考上了~哥哥考上了~!”
走到母亲面前,母亲拍了拍我身上的土,说到:“考上就好,考上就好。冻坏了吧,赶紧回家吧。”
然后又走到父亲跟前问道:“喝酒了?”
父亲傻笑着回答:“这不今天高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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