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做个陌生人也比敌人好。”
陆宁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开。
就像是在循循诱导他去回忆那段记忆。
他被这段话的出现打扰得惶惶不安,神情淹没眼底,闭口不言。
余子皓垂眸看着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两人在沉默中吃完了饭,倒了餐盘里的汤汁,把餐具放进专门的回收处,去打饭窗口打包了饭菜,往教室方向走。
走到连接教室所在的教学楼的长廊时,灯光暗了下来,幽幽的,昏黄的。
施亦难的想法不如别人那么好猜,真遇到了事他又不说,平时余子皓只能说一些自己的猜测刺激他,看他眼底下那一丝一缕因为这些话漏出来的情绪来猜想发生了什么。
他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们正值年少青春,如果是花,你们就处于最美好的花期。”
“我希望我的花儿们不要有那么多的烦心事。”
“不然花都得焉了。”
有一次市里期末联考,试卷出的前所未有的难。导致成绩并不是那么理想,甚至连引以为傲的拿手科目也并没有拿到很好的成绩。
老师安慰他们所有学校的成绩都这样,可这些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却只有前所未有的失落。
那是前所未有的落寞。
二班和八班是除了强基班外最好的班级。
强基是全科的好,稳定。
而这两个班级,虽然不像强基全科都好,但也是有王牌科目的。
甚至成绩在强基班之上。
就像二班的王牌科目英语和地理。
又像八班的王牌科目数学和物理。
这四门科目的在年级排名第一的,永远在相应班级。
这两个班所对应最好的科目,全班基本都在前五十以内。
所有人都曾以为他们永远不会掉下去。
其实他们不比强基的弱,只不过,谁都有不拿手的科目罢了。
他们不是神,不是天才,他们只是普通的人,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弱于天才的天赋,才到达的顶峰。
而到达所谓的顶峰后,看见的,是更高的顶峰。
就像一个登山者,以为自己达到了最高处,没想到在远方,还有更高的山顶,早已伫立了别人。
而陆宁,是这么安慰他们的。
他很清楚地记得。
“和你们一起做这张试卷的人,不是神,不是天才。”
“这道迷宫你们一定要走出来。如果你们连这都走不出来,那以后拿到更难的试卷,对手又是个天才,那该怎么办呢?”
“你们不是万能的。”
那一次对余子皓,可以说是人生中遇到过最大的坎之一。
它过去了,也就放下了。
但施亦难的坎似乎从没过去。
陆宁说过的一句话。
那是陆宁第一次严肃起来对他们。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说的,但他印象很深很深。
“我们每个人的人生只有一次,你们得明白,你们来这个世界上,不是来受苦受累的。”
“人应该一生短暂却美好。”
“应该是流连忘返的。”
余子皓能感觉到,施亦难在自虐,对方把自己憋无可憋才会宣泄出来几分,宣泄出来的还无法保证其真实性。
他以一个好朋友,以一个好兄弟的身份看着他这样,是真的很难受。
但无法帮助他。
因为对方知道一切道理。
就像一个知道出口在哪儿的人,却还是在迷宫里兜兜转转。
他清醒着在迷宫里寻找真理,为执着而堕落。
余子皓终于忍耐不住低头看了施亦难。
在一边沉思着的施亦难眼睛没有聚焦,脚步没有错乱,稳稳地走着。
昏黄色的光照的他不太舒服,他眯了眯眼,思绪终于靠在迷宫的墙壁上坐下来休息。
他转头想看看这是在哪里,就对上了余子皓的视线。
他刚从思绪的海里挣扎出来,迷迷糊糊,没意识到面前是谁,直觉自动触发了他的自我保护机制。
余子皓就眼见面前的人眸底最后一丝神色褪去,一点不剩,取而代之,那眸子像石板一样,冰冷坚硬,只有警惕和小心。
施亦难的脑子反应很快,才没几秒,那石板就泯灭了,闭了闭眼睛,平和的目光再次看他。
“怎么了?”
如果不是余子皓对自己看到的东西坚信不疑刻进脑海里,就以为刚刚是自己的幻觉。
“没什么。”
施亦难眯起眼扫了他一眼,淡淡勾了勾嘴唇。
“我想过了。”
余子皓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注意力全落在了他身上。
“余子皓,你有没有想过,你想原谅别人,万一别人不想原谅你呢。”
施亦难平静地说。
“我和程岁就是这种僵持的关系。”
“我从没有不原谅他的意思,我很想原谅他。”
声音平缓得像在诉说一件别人的故事。
“你知道,我的朋友不多。”
“到今时今刻,被我定义为朋友的人,仅仅两只手都可以掰的过来。”
“他就是其中一个。”
余子皓忽然有些后悔劝他。
有点像是把别人的伤疤揭开。
那个被他揭伤疤的人还是他最好的兄弟。
所以施亦难刚张嘴还没吐出一个字音就被他阻止了。
他利用施亦难的沉默来转移话题,装作自己忘了要问什么。
“欸?对了,今天老秦是不是要发卷子了?”
“……”
施亦难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余子皓明白施亦难看出来了,施亦难也明白余子皓是假装的。
他们默契地配合对方绕开了话题。
这是多年下来,培养出来的默契和感情。
“应该是吧,但我今天晚上不上课。”
“你真要出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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