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蔡氏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没有挨打了。
这倒不是丈夫好心纵容,只是因为她又怀孕了。
广州城,虽然已经是冬季,但这几日天气还不错,气温也挺高,称得上温暖。
清水濠附近一处顶棚搭着稻草的窝棚里,蔡氏挺着大肚子,向面前那不足半尺长的小型菩萨像诚心祈祷着。
她的身后,是她的三个闺女。
大一些的闺女看上去应该不到十岁,虽然衣服打满了补丁,而且老旧破烂,但总归还是能够简单蔽体御寒。
此时,她正拿着木棍,小心翼翼地接近一只大耗子。她下定决心,正要使木棍向那大耗子打去。那大耗子却将身一扭,反从她的胯下逃走了。
一脸懊恼的大闺女身后,还有两个模样一样的小娃娃,约莫二三岁,舍不得穿衣服,只能光着身子,大概是在地上玩耍。
一个娃娃看上去稍微干净点,却不知此时为何在地上哇哇大哭。
另一个娃娃满地乱爬,浑身糊满了黑泥,现在正拎着刚才被姐姐打死的另外一只死耗子,开心地玩耍着。
估摸着这个月应该就要生的蔡氏,此时顾不上理会三个闺女,她专注于祈求菩萨这次能赐她一个儿子。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以来,她每天都坚持向菩萨祈祷至少半个时辰。之所以如此,理由有许多。
因为她知道丈夫最近几个月没有暴打她,都是看在她肚子里面可能是个儿子的份上。
因为她知道若是再生个闺女,等丈夫月底回家,也必定活不成,就像去年她那刚生下来便被丈夫淹死在水盆里的苦命七闺女一样。
因为她已经连续生了七个女儿,对于天天在外面靠着吃苦受罪卖力气赚钱粮来养家糊口的丈夫,她实在是心怀愧疚。
……
广州东校场。
“我打你脸的这手,是左手还是右手?”
李二狗嚣张地举起自己的左手,质问面前的这个新兵蛋子。他现在已经不再是期门军的小兵,而是龙武卫的什长。
这当然不完全是靠着李二狗个人的奋斗,更多的其实还是沾了林阎王和他大哥李大虎的光。
林鉴宽现在已经是龙武卫的营总,按照李二狗的称呼就是把总,其手下有五百余号人。李大虎则是屯长,手下有五十多号人。
林把总在被调往新建立的龙武卫之时,从原来的百人队中挑了二十几个人一同前往,李二狗兄弟就在其中,到了新部队,看在相对来说比较熟的份上,林把总也给他们都升了官。
根据朱由桹的诏令,其在广州编练的近卫军,目前有四个卫:羽林卫、期门卫、龙武卫、虎贲卫。
四卫,加起来一共一万七八千人。
羽林卫自然就是以羽林骑为基础改编而来,是一只纯骑兵部队。朱由桹将手头的大部分良马,都集中在了羽林卫,其人数仅仅有二千,马匹却足足有五六千。
期门、龙武、虎贲三卫,则是以已经被初步整编过的期门军为基础,再从旧军队和新募壮丁中精选战兵万人,然后整合而成的。每卫五千余人,三卫加起来一万五千余人。
旧明军和新募壮丁加起来数万人,经过半个月的精选,被选出一等兵一万,作为野战兵;次等兵二万,作为守城兵。其余皆视为老弱病残,一次性给银四两然后遣散。
本来这个遣散银是二两的,至少在整编肇庆军队组建期门军的时候是这样的。
但十一月初,朱由桹登基之后没几天,被草率遣散的一部分肇庆兵心中不平,于是便在肇庆聚众作乱,之后便很快就被朱由桹派军队镇压,砍了几十个人头,并且还给惩戒营补充了好几百人。
但朱由桹总归是从中吸取了一些教训,在这次遣散老弱的时候便大方了一些,给了每人四两的巨额遣散银。
就这样,客观上,数百肇庆兵为了给广州兵争取更优厚的待遇而家破人亡,而被遣散的广州兵自然也不会感谢他们。
“左……,左手。”
脸上清晰有个巴掌印的王墩子,唯唯诺诺地回答到。
此时此刻,面对着什长,显然是完全看不出他殴打妻子女儿时候的英雄气概的。
王墩子本来在码头上当力工,早出晚归地去挣点血汗钱来养活一家五六口。
上个月因为一些琐事,不小心得罪了码头上的大哥,导致他在码头上混不下去,连力工都没得当。
走投无路之时,恰好听说官府要招募良家子从军,他觉得他也算是良家子,于是便前去报名,招兵的海宋军官检查了一下他,觉得他确实有把子力气,便也收了他。王墩子就这样成了三千多新募壮丁的一部分。
这新募壮丁的由来,还要说起朱由桹。他十月廿四来到广州后没几天,便划定了个“良家子”这样不明不白的标准,然后按照这个标准,派一些羽林骑去竖旗招募百姓从军。
负责招兵的海宋兵可能也没太搞明白到底啥是良家子,只是挑选看上去还算强壮的百姓,因为待遇优厚,短短十天,就招募了三千余人。
然后,朱由桹简单检查了一下这三千余人,便皱着眉头宣布他们也要经过一个汰弱留强的过程,和那数万旧明军一样。
三千新募壮丁和数万旧明军,在经过半个月的筛选之后,只留下了三万人。
王墩子因为有力气,而且吃苦耐劳,被选为了一等兵,终于有了加入近卫军的资格。
对此,王墩子很是自得。毕竟,经过教官的宣传,他清楚地知道,近卫兵待遇要比守兵高的多。
羽林卫的骑兵,每月有三两银子和五斗米,期门三卫中的步兵,每月都有二两银子和五斗米,而且皇帅亲自保证从不克扣。
至于普通的守城兵,一个月不过就一两银子和三斗米,只有近卫兵步兵的一半。
不过,在龙武卫呆了几天之后,王墩子就知道这钱粮可不是那么好挣的。
“能分清左右了,嗯,有长进,总算是有长进,不枉我手疼一场……”
李二狗装腔作势地摸着自己的左手,仿佛真的很疼一般。
王墩子只是默默在腹中咒骂,他打老婆打的多了,又岂能不知道若是打别人脸的话,自己的手根本就不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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