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了午饭,长辈们年纪大了便一定要午睡,各自回了厢房。振振带了熙和一路穿到后院新辟出来的一个园子里,熙和第一遭来,见院落进门处便有好大一座叠嶂层峦的假山石,后头曲径通幽景致甚美,她跟着振振分花拂柳,好一会儿才走到一间暖阁,阁门口挂着一副对联,上头写着“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暖阁之中,布置也颇雅致,迎面一对美人耸肩瓶里插着新开的桃花枝,阁中熏着的也是融融的桃花香,连窗户上都糊着桃花色的烟罗纸,墙上又挂着美人焚香的画。
熙和左看右看,有了八九分惊奇:“这处倒是谁布置的,如不是你带我来,我再想不到家里竟能有这样一番景致呢!”
振振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你可知道外头对联的字是谁写的?”
熙和摇摇头:“这我可猜不出来,看着也不像家里人的字呢。”
振振道:“说出来你也不信,这幅字是杨阁老的手笔!”
熙和一下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望着振振。
振振点头道:“你想得不错,爹这一年来,跟杨家越发走得近了,你想都想不到,杨为往咱们家里连塞了三个侍妾,有一个整日便在前头书房里伺候。若无什么旁的枝节,爹要入阁只怕就是今年的事情了。”说着,她又露出一个有几分讥诮的冷笑来,“现如今瞅着入阁的几个人,自然还是要看谁搭得上杨首辅这条线,才能进益的。”
熙和轻轻叹了口气:“我虽不在京里,也是看着爹这些年曲意逢迎,不断地向杨家靠拢。他从礼部到户部,每每干的都是棘手的差事,日日如熬油一般,如不是这样,入阁确是无望。”
振振道:“我家长辈走的也是这条路,你说的我自然懂。本来长辈们在朝廷战战兢兢,让咱们在家里享福,这话我实在不该说,也无意褒贬谁。但这些年来,在我心中咱们情同姐妹,如今家里有一起安排,我实在是看不过眼,想着只能来跟你商量,看还有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熙和听着越发困惑起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嫂子只管先讲出来便罢了,咱们再来一起想办法可好?”
振振道:“你离家这么久了,婶婶家和至善堂想必也没去过,很久没见过熙覃了吧?”
熙和一愣,想起那个自小在苏州一起长大的堂妹妹,她是最像二太太的一个孩子,个性上却很是文气,既不像熙和一般跳脱,亦不如平佩潇洒,似乎是在那片名为祇园的土壤上,长出来了一枝奇特的花朵。那安静的、秀巧的女孩子,就那样在其他人恣意的人生背景之上,一点一点自己长着,也逐渐地长成了。她有些迷茫地望着振振,问道:“不是要说爹的事情么?这跟熙覃有什么关系呢?”
振振叹口气道:“哎!你可知道,爹要把熙覃许配给杨为的庶子,换取自己顺利入阁!”
熙和尚未反应过来,半晌方道:“这怎么可能呢?要知道有这么一说,婶婶都决不会再上我们家门一步。刚才在席上,我见她跟娘,相谈得甚是愉快,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振振跺脚道:“我告诉你,这事别说是二太太,就连你娘都还不知道。我是从你哥那里听说来的,平佑那日有了酒,竟糊里糊涂在书房的暖橱睡着了,偏谁都没有发现,到了大晚上醒来,正听到爹和杨为在书房里谈着话,就那样将爹的打算听了去。杨为话里话外竟还敢嫌熙覃不是我们大房的孩子。我真是气得很,他那庶子也配得上么?”
熙和又追问:“那叔叔呢?我叔叔知道了么?”
振振摇头:“叔叔去东北办药,走前这事还没有眉目,也许爹那时都不曾有过这想头,他是万万不能知道的。但知道又有什么用?叔叔一向都听爹的话,即便是他知道了爹要把他女儿嫁给杨家——虽是个庶子,杨家门楣这样高,也不是什么罪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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