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长安/
“我真的没被人欺负啦!”何时举着双手紧张地表示道。
他才刚下课,就被安谣、程慧云还有周杏娟给堵住了,他也搞不懂怎么这三位姐姐就认定自己被欺负了呢。
程慧云踮着脚戳着他脑袋上的纱布质问道:“那这是哪来的?”
“打篮球摔的!”何时老老实实地说。
周杏娟捏了捏他的细胳膊道:“就你?还打篮球呢?”
“我就是太瘦了啊。”何时不自觉看着安谣说,“长安哥也说,让我要多锻炼啊。”
“你说余长安就说余长安,看我干什么?!”安谣道,“真的不是被人欺负了?”
“哎哟,姐姐们啊,”何时双手合十道,“我真没被人欺负,就你们当时闹的那个动静,谁还敢欺负我啊。”
何时比安谣她们小一届,也不是一个系的,但他刚入学没多久,就已经出名了,因为,他出现在食堂的时候,总是抱着一大摞食盒,打特别多的饭菜,配着他那又高又瘦的身材,很快就得了个和饭桶对应的“饭竿”的外号。
很多人只顾着笑了,只有安谣发现,他根本就是被人给霸凌了!
别看是重点大学,说出去一个个的都是天之骄子,然而有的人的坏就是刻在骨子里的,同样的也有的人又过于老实了,这两种人相遇,老实孩子总避免不了吃亏,何时就是那倒霉的老实孩子!
然而,同样是老实孩子,安谣却见不得这种事。
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后,她当时就拉着这学弟要去讨回公道了,然后,不止是她,就她那些小姐妹们也加入了进来,但那几个坏种似乎有些背景,学校的处理结果总是不能让人满意,这件事就越闹越大,闹到好多个学生都义愤填膺地和学校对立起来,校方才最终给了那几个家伙重大处分,这件事也才算是结束了。
从那件事之后,也就没人再敢欺负何时了,而何时也变成了安谣她们整个寝室的小弟兼“在编人员”。
“什么叫闹?还是为了你!”安谣训斥道。
“对,对,对,小弟我口不择言,全靠各位姐姐见义勇为!救我狗命!”何时讨好地说。
“少跟余长安玩,油腔滑调的。”安谣道,“你也是的,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还长这么高,怎么当时能让人把你给欺负了。”
何时委屈地说:“我从小到大都没惹过事,高中的时候,班里也有些小混混,我每次给他们点钱,或者给他们买烟,就能摆平了,我也没想到那些人能那么过分的。”
“谁让你老想着息事宁人的,你就该直接揍他们啊!”程慧云说道。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野蛮啊。”周杏娟低声嘀咕道。
安谣说道:“算了,算了,老实又不是你的错,终归那些人太可恶了!”
“就是,就是。”何时附和道。
回到了寝室,程慧云和周杏娟早就把刚才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了,唯独安谣一想起何时以前被欺负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生气,但这不止是因为何时,还因为有一些事压在她心头,始终是耿耿于怀的!
/谣/
“喂,你有没有欺负过人啊?”我问。
“我刚被人欺负了。”余长安说。
“谁欺负你了?”
“有个人信誓旦旦地说,让我别害怕,她会陪着我的,结果转过头就不认账了!”
“那是外公生病,我安慰你呢。你快回答我的问题啦!”
“没有。”
“真的?”
“真的。”
“你发誓!”
“这种事需要发誓?”余长安的声音突然从调侃变得正经起来,“但如果这件事对你很重要的话,那我可以。”
“当然重要了,这事关人品啊!”我说道,“但是,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信你吧。”
“再混蛋也得有底线吧,你怎么突然想到问我这个?”
“你不是当过混混吗?”
“你还当过混混啊?也对哦,你们学会计的人,是有当混混的天赋的。”余长安又变回了那调侃的语气。
“凭什么我们有当混混的天赋?”
“靓坤就是会计毕业的啊,你看他一边追着陈近南砍,一边逼着吃火锅的几个老大交钱,何其威风啊!”
“会计毕业的叫倪永孝!砍人的才是靓坤,还有他砍的不是陈近南,是陈浩南!”
“不能吧,两个人还能长一模一样的?”
“废话!一个人演的!你别岔开话题啊!”我惊觉到自己差点又被他带偏了,“你可别想不认账,那话你可是哭着鼻子说的。”
“都说了是鼻炎。”
“说说呗,当年怎么误入歧途的?”
“当然因为我一个人能打五个,他们要拉拢我啊!咱当年可是打遍街,骂遍巷,号称铁拳无敌,双棍红花陈近南!”
他的态度让我很不高兴,我说道:“哼,你还挺骄傲的,果然啊,你们这些男生看了几部《古惑仔》就去瞎胡闹了,真幼稚!”
余长安笑了笑不置可否,而我又意识到了不对劲:“都说了是陈浩南了!还有,人家是双棍红花,红花双棍又是哪门子东西嘛?”
“两条木头假肢贴满花,不叫红花双棍叫啥?”
“哪来的假肢?”
“我的呗。”
“有这么咒自己的吗?”
“我要继续混那就迟早的事了,其实,当混混的事,我可是一点都骄傲不起来。”
“那你是为什么啊?”
余长安叹了口气,似乎是终于打算对我和盘托出了,他说道:“那时的我啊,以为世界是张擦屁股纸!”
2
/长安/
上个世纪,当祖国大陆还在为了国家主权,人民解放,工业建设这类国本大事筚路蓝缕的时候,香港就已经以“亚洲四小龙”的姿态实现经济腾飞了。
强势的经济,除了能带来优越的物资生活外,还带来了文化生活的空前繁荣。
这些文化的影响力是极其巨大的,以至于那时的大陆人民对所有与“港”字沾边的东西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而这种热情直到今天还没有完全冷却,就像现在还有人打心眼里觉得“港式奶茶”比“中式绿茶”要高级。
这便不难想象,港片和港剧在当时能刮起一场多大的风暴了。
一部《上海滩》,能让全国大衣卖到脱销;一部《警察故事》,能让不少小孩子把电梯扶手当成滑梯用;一部《大话西游》让莲花台上端坐千年的唐僧变成了啰嗦的代名词。
《古惑仔》的系列电影,不是其中影响最大的,但可能是争议最大的,如果把那些社会问题都归咎于电影,自然是偏颇的,可电影所展现出的热血江湖快意恩仇刺激得部分青少年去行差踏错,也绝对是确有其事的!
仅是余长安他们家那栋楼就有不下三个“陈浩南”,放眼整个厂区什么“山鸡”“大天二”就更是不计其数了。
“陈浩南”们用愤世嫉俗的眼光打量着这个世界,幻想着自己就是世界中心,他们总是三五成群,主动让烟酒摧残他们还没发育完全的肺和肝脏,小小年纪却已经是各种夜店的常客,脑袋再浑点的,就连违法乱纪的事情,也是不乏勇气去做!
虽然是身边是这样的环境,但余长安和他们本来是不一样的,事实上,他一直都是个异类。
首先他从小就成绩优异,这天生便和那些群体格格不入了。
而他们家祖上虽是客家移民,但历经数代,白话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他们也算是土生土长的四川人了,然而那厂子是三线建设以及工业转移时从东北迁来的,所以厂区中的绝大多数还是东北家庭,于是就在四川德阳的土地上,一口四川话的余家人,在一片东北话中,反而更像是外地人。
大人们当然知道不能因为这些差异搞区别对待,可这种事,小孩子们天生就会!
所以小“陈浩南”们,不止不会拉余长安入伙,按理说还会想要欺负他,可不说这帮小孩了,就是大人看见他都有些发怵!
那些大人甚至从余长安身上总结出一件事来——读书好的不一定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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