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季 突如其来

第三十三季突如其来

今天是周六，林晓燕带着女儿准备出门。她想去厨房冰箱拿瓶牛奶再出门的，看到李林母亲还是一身素衣在厨房忙着，在这个屋檐下，林晓燕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李林的母亲，她有必要跟李林母亲保持距离，井水不犯河水。自从怀上李林的孩子，林晓燕在这个家就不再是诚惶诚恐，李林对婷婷都可以视如己出，更何况她怀的是李林的孩子。李林母亲再不待见她林晓燕，孩子生出来，是他们李家的人，李林母亲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会善待她几分。再不济，孩子是她生的，经济上李林肯定不会亏待她，自己一个人带不好孩子，大不了到时候请个保姆就是。林晓燕瞥了一眼李林母亲，转身离开餐厅，带着女儿回父母家。

在沙尾村口，林晓燕碰见了老乡蔡婶，蔡婶穿戴着她出门的经典行头，黄颜色带龙腾图案的唐装，肩上斜挎着一个红色的粗棉布包，这粗棉布包看上去有些日子了，上面有些地方已掉了色。蔡婶就是在这个包里掏出一张画有图案的符咒，口中念念有词，手拿着符咒在香炉旁燃烧的蜡烛中点燃，放进一个白色瓷杯，把瞬间烧成灰烬的黑灰加上茶水，要林晓燕喝下去，说是做法，帮她助运的。蔡婶隔着路口就向林晓燕招手，走到跟前，拉着林晓燕的手喜滋滋的说:“晓燕，你二嫂说你怀上了。”“恭喜恭喜你，哪天有空过来蔡婶家，蔡婶帮你做法，包你生个大少爷。”这蔡婶是个神婆，在深圳的老乡红白喜事都喜欢找她帮忙，这占卜问卦也有几分准，赚了不少香火钱，凭一己之力，在沙尾村对面的绿景花园买了个小单元，带着一个有些智障的女儿，母女俩日子过得也算滋润。林晓燕刚从皇岗村搬回沙尾村父母家时，她二嫂就拉着她去找蔡婶算卦。报上出生年月日和出生的时辰，蔡婶盘坐在自家客厅里铺着黄色垫子的沙发上，一双外凸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晓燕，喝了三杯功夫茶，才慢悠悠的开了口，说她少年不得志，中年福禄旺，晚年可享太平。林晓燕听着凄然，她现在还不到三十岁，这中年是啥时候啊？她正要跟婷婷的爸爸离婚，这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她心里很是茫然。她二嫂却兴致勃勃，问了蔡婶如何给她助运，林晓燕记住了三点，每天虔诚烧香拜佛，每天三餐要吃素，多穿红色和粉色衣服，旺桃花，招贵人。林晓燕这会跟蔡婶打过招呼，边往父母家走，心里想，蔡婶算得挺准的，如今她怀了李林的孩子，有了这个金菠萝，她的中年肯定是福禄旺啊，是少爷还是公主，都无关紧要，生个公主，说不准李林更喜欢。想到往后余生享太平，林晓燕心里笑出了鹅声。她今天要去做产检，父母家距离妇幼保健院步行不到三十分钟，医院就在益田村马路对面，她不想走路过去，把婷婷留在父母家，她叫了辆网约车去医院。做完产检的林晓燕也是坐在刚才曹可欣坐的位置上，巧的是，曹可欣刚刚转身离开。此时的林晓燕耳边仍然响起医生说的话，“初步筛查，胎儿发育结构异常，有畸形的可能。”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医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她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冷的水，全身变得麻木。坐在椅子上的林晓燕面色如土，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手里的产检本子和几张检查的表格。她不敢相信这个结果，她更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这医院误诊的事件还少吗？媒体不是报道有个缺德的医生把石头揣兜里，在手术室蒙骗患者得了肾结石，这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做得出来，她这检查结果就一定没有错？万一是检查有误呢？林晓燕决定回家拿另外两个产检本子再去别家医院检查。林晓燕对医院和医生是有成见的，女儿婷婷有次患了感冒，去了两趟医院就花了她一千多，后来细看医生开的药有几盒都是一样的，让她很是恼火，她自己有些小病小痛，就更不会往医院跑，家里备二盒藿香正气液，也能奏效。

回到李林家里，她直奔卧室，从抽屉里拿出另外两个产检本子，在玄关换鞋，她又停了下来，早上什么都没吃，这会饿得有些心慌意乱。她进了厨房打开冰箱取出牛奶，喝了一口却又想吃煎鸡蛋，她从冰箱取出两个鸡蛋，不小心掉了一个在地上，她弯腰用厨房纸捡起来扔垃圾桶，不想没扔进去，破鸡蛋又掉到地上，鸡蛋烂得稀碎，蛋壳、蛋清和蛋黄一坨趴在地板上，她懒得再捡起来，想着吃完了东西待会再收拾。她煎了两个荷包蛋，坐在餐桌旁吃了一个，第二个还没开吃，一阵恶心想吐，她赶紧跑到卧室洗手间，刚喝下的牛奶和刚吃下的鸡蛋都被吐了出来，冲完马桶，听到有人敲她的房门“请你把厨房里的东西收拾一下！”这是李林母亲带着冰冷和命令的口吻。刚才医生说的话又在林晓燕耳边回响，她望着洗手间镜子里脸色煞白的自己，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瞬间爆发，她抓起旁边的一瓶面霜狠狠砸向镜子，砰的一声，镜片啪啦啪啦往下掉。。。林晓燕从房间冲进餐厅，把餐桌上没有喝完的牛奶和碟子上的鸡蛋一同摔在地上，她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冲进厨房把煤气灶上的锅、把放佐料的架子全扔到地上，玻璃瓶子，罐子砸在地板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李林母亲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吓的目瞪口呆，只见林晓燕手里正拿着一瓶醋，眼睛挑衅的看着李林母亲，手一松，玻璃瓶子砸在地板上，发出了一阵闷响，醋液四处飞溅，李林母亲看着摔门而出的林晓燕，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冲出李林家门，林晓燕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泪眼婆娑看着高档繁华的街区，早上带着婷婷出门时，看见穿着园林工作服的二男一女在修剪花槽，这会，三人已把修剪花槽时掉落在地上的树叶枝条装上推车，地上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一阵难于言说的疼让她深吸了一口气，她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檫滑倒嘴角的泪水，林晓燕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种委屈又涌上心头，她想起了婷婷的奶奶肥婆萍，在她不谙世事怀上婷婷时，婷婷的奶奶把她供着，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让林晓燕放心把孩子生下来，她来带，她怀着婷婷，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享受着肥婆萍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悉心照顾。她和庄志强结了婚，与肥婆萍相处久了林晓燕也明白肥婆萍的用心良苦，她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肥婆萍盼望读不成书的儿子成了家做了爸爸，就懂事了，能为她挣回颜面，她被偷渡去香港吃软饭的老公抛弃，这些年她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儿子拉扯大，唯一的希望就是儿子庄志强能出人头地。而庄志强是真的不争气，肥婆萍也没有迁怒于她林晓燕。她怀了第二胎，跟喝醉酒的庄志强打架，庄志强踢她肚子，孩子没了，还是个成了型的男婴，这下惹毛了肥婆萍，脱了鞋子劈头盖脸的狠狠揍了庄志强一顿，酒醒后的庄志强在外面躲了两个月才敢回家。皇岗村那个家，再狭小再简陋，肥婆萍也是护着她的。而李林的母亲，从她踏入李林的家门那一刻起，给到林晓燕的就是一张寒气逼人的脸孔，让她想起就唯恐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