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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大清早,封之信没吃早饭便出门了,封凡来对潸潸说道:“今日不必准备少爷晚饭了。”

潸潸问:“怎么?少爷出城了吗?”

封凡回答:“那倒不是,少爷今晚有宴。”

封凡前脚走,后脚亓官初雪就向明婆告了假,没想到明婆痛快的答应了,起初亓官初雪还觉得奇怪,直到她出了府门才明白,原来准她假,是因为好有机会派人跟踪她,探查她的底细。

她自然全不在意。

先是出城,走到树林深处商寂为她事先准备好的“家”中,取了换装易容的物件,复又进城,穿过安庆城最繁华的街道,走入市井坊巷,人群中,她几个转身,便此消失不见。

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家丁转了几转,没能寻到她的踪迹,只好兵分两路,一路等在原地,一路回到她城外的“家”,蹲守等待去了。

亓官初雪掩身在一户空宅院的门里,微微一笑,封之信和明婆不相信她倒也无妨,其实,她才不舍得伤害封之信,防着她,他们是防错人了。

***

夕阳时,整个天空红的好似有人往天上泼了一碗血,澹台府门前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此时,就像从天空刚刚滴落下来的几滴大红血珠,明明晶莹闪烁着喜悦,却又像有人故意要将喜事变为一场祸事的警告。

易容成江湖上随处可见的中年男侠客,拿着商寂给她的请柬,亓官初雪大摇大摆走进了澹台府。

她也算夜探过不少高门大户的宅院,但像澹台府邸如此侈靡豪华的,还是第一次见。

就见这深宅大院里,山水亭台,样样齐全,乍一看,大气处,有古道西风之气象,精美处,又有小桥流水之情趣,亭伴松鹤,堂携红莲。

仔细看时,才见房屋楼宇,金砖玉瓦,紫栋金梁,她慢慢移步,又见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层层叠叠,好似无穷尽,廊腰蜿蜒,檐牙高飞,重台曲径,古韵又古香。配上此时红云漫天,烟霞渺渺,尽显富贵奢华之能事。

这样的府邸,本已是美不胜收,今日更是出尘不染,装扮一新,但凡树下必有灯烛,但凡屋角必有灯笼,所有屋中灯火通明,门上贴着喜字,窗上贴着花帖,还有鲜红欲滴的扶桑大花开满庭院,点缀着新婚的大喜之气。

此时宴会已开,放眼望去,宾客盈门,熙攘穿梭间,高朋如云,欢声笑语间,人声都已鼎沸。

嗬,繁华之极,好不热闹!

亓官初雪心中暗叹道:“只怕圣人住的九垓宫也不过如此了吧。有了这泼天的富贵还要搞事情,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贪官污吏见得多了,越富贵的往往越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时不时和身边过客打一两声招呼,眼光却不停寻找着商寂给她那画轴上的目标,很快,她就在幽兰流水的尽头,一座半隐在荷风轻柳间的亭中看到了身穿大红婚服的画中之人。

亓官初雪慢慢走近,微一抬头,见亭上提着“听风等鹤亭”五个小字。

亭中站着两个男子,正谈的热络。

红衣红袍的人,身型高壮,面容却生的清晨脱俗,皮肤光洁白皙、举手投足风姿特秀,亓官初雪心中不禁赞道:真是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此人被身上喜服一趁,比画上还要俊美,正是她的目标人物,今日要大婚的澹台师秀。

站在澹台师秀对面的男子,身穿月牙白色的云缎锦衣,身形清瘦,黛眉入画,青丝如墨,眸光温柔,说不出的雍容雅致。亓官初雪却不认识此人。

亭外人三三俩俩的谈着话,亓官初雪凑在其中,脸上迎合着,耳朵却一字不落的听着亭中两人的谈话。

就听澹台师秀说道:“礼,看来一定得让你亲自尝一尝我们西北的美食了,我最爱有一道肆海腊肉,吃了,绝对让你连姑娘都不想了。”

另一人笑起来:“难道庭芝兄吃肉喝酒的时候还会想着女人?”庭芝,是澹台师秀的字。

澹台师秀一脸谦虚:“公子礼这是取笑我了,谁人不知我澹台师秀生平就好两样,战马和女人。”

那公子礼慢悠悠问道:“庭芝兄爱女人,却迟到今日才娶正室,却是为何?”

澹台师秀神神秘秘的答道:“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有些人和事,值得晚一点。”

公子礼会意的一笑,他看了看亭外,说道:“上次要介绍与庭芝兄相识的朋友,这会正好到了。”说着他微侧身看着亭外。

亓官初雪顺着他目光看去,心中一惊,来的人青衣青衫,面目英朗,清清俊俊,不正是封之信?

亓官初雪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才想起脸上有妆扮,心中笑骂自己:“一见他就紧张,易了容都忘了。”

封之信快步走入亭子,先向公子礼行了一礼,公子礼赶紧还礼,将他引荐给了澹台师秀,三人寒暄了一番,公子礼对着澹台师秀说道:“他的名讳想必你一定知道,别的我不多说,只一句:此人是我平生唯一故交好友,以后之事,你找他,就与找我一般无二。”

澹台师秀笑意盈盈一躬身,说道:“即是如此,就麻烦子厚了。”

封之信也躬身抱拳:“庭芝不必客气,礼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亓官初雪听了个云里雾里,她猜想三人若是想密谋什么事情,肯定不会选在这么一个大庭广众的地方,可商寂明明说澹台师秀今晚要搞事情,那封之信怎么会卷入其中?他俩现在做了朋友,若自己以后杀了澹台师秀,封之信会不会生气?看这澹台师秀可不像什么忠臣良人,封之信又怎会和他为友?

封之信一出现,亓官初雪的注意力都没办法集中了,她见三人好似漫不经心的边聊着西北的美食美女,边走出亭子,往后院走去。

她也跟着不经意的往后院溜达。

天空中红色云霞渐退,黑暗拢了上来,夜幕已悄悄低垂。

此时宾朋又多了起来,下人更多,熙熙攘攘在府中穿梭。

亓官初雪不敢跟的太近,但这里大院套着小院,大门串着小门,房子院子相缀相连,四通八达,无人带路,本就容易走丢,加上此时人来人往,穿梭者络绎不绝,亓官初雪起初还能听到三人闲聊的声音,忽然声音一歇,人影已经不见,再找时,已是声行俱消,只剩下摩肩接踵,沸沸扬扬之音。

亓官初雪运起内力聆听,却连一丝封之信的声音也听不到,澹台师秀和公子礼的声音也一样销声匿迹的彻底。

以她的功力,就算三人进到屋中谈话,亓官初雪也绝不会一点声音都听不到,除非……

除非是进到了特制的防窥听的石屋中。

她听商寂说起过,有一种石屋,人在里面所有的声音都会被一种特殊的磁石吸引去,不再反弹而出,是以人在这种石屋中发出的声音,一点也不会泄露到屋外。倘若人在屋外,任凭有再高的内功心法,也不可能探听到屋中一丝一毫的声音,有传闻,圣人九垓宫的书房就是用这种磁石建成的,没想到澹台师秀的府中也有这样的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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