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欲晓时分。
灵州城外临时校场。
三千多名武林义士,加上两千名翊卫和两千名澹台师秀的府兵,一共七千人,全部身穿白袍,列队已毕。
天色漆黑,然而每人手中所持的火把,却将校场照的灯火通明。
七千人的义军,被澹台师秀和封之信分成了七个军、十四个营,每一千人推举一位军督使、每五百人选出一位营督使。上传下达,层层分明。
送行的家眷来了近百人,都站在校场外围,大家都在等待着最后的分别。
家眷中,澹台师秀的小妾就来了十几个,有哭哭啼啼的,有穿着男装欲跟着一起出发的,还有默默不语泪眼观望的。潸潸身穿封之信送她的一套淡青色衣衫,也站在送行的人群中。
澹台师秀和封之信身穿白袍,站在高台上,就听澹台师秀一声令下:“出发”。
浩浩荡荡的白衣之士在火把的映照下,宛若黄铜铜的流光之河,出了校场,向东而行。
潸潸目不转睛的盯着封之信看,就见他下了高台,向着自己的方向而来。待他走近,潸潸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他。
封之信接过包裹,右手忽的拔剑一扬,潸潸低头看时,就见封之信手中多了一缕自己的长发。她微微一笑,伸手扯下一块衣襟,将封之信手中的长发打结系好,又放进他手中。
封之信将这一缕长发轻轻放进怀中,另一只手将自己腰间的玉佩解下来,放进潸潸的手中,说道:“潸潸,见玉如见人,等我归来。”他想伸手去握潸潸的手,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来。
潸潸笑着一把拉住他的手,双手握紧,说道:“少爷,我等你平安归来。”
封之信嘴角上扬,盯着她看了又看,就此出发。
潸潸待白袍义军渐渐走远,转身走向城外的晴天小客栈……
***
白袍义军出了灵洲城,挑偏僻之地向东而行,很快进入云缠山腹地。
临近正午时分,澹台师秀下令义军在一片密林中吃饭休整。
这七千人的队伍,两千翊卫纪律严明自不必说,两千澹台府兵亦令行禁止,法令严格,翊卫和府兵轮流探路、职守、上传下达,却始终安静到无声无息,反倒是剩下的三千多武林豪侠,澹台师秀虽然反复强调这一路要尽量悄无声息的来去,但众人一坐下休息,依然叽叽喳喳,直惊起了林中飞鸟。
就在翊卫司的翊卫提醒了多次,林中依然安静不下来时,忽听树林高处有一女子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说了一句:“真是不怕傻子多,就怕傻子聚一窝。”她声音很轻,然而林中不论远近,七千多人却都同时清清楚楚的听见了这一句话。
此时林中,无一不是练武之人,众人一听便知这一句看似声音微末的话,实则蕴含着极高深的内力,才能在如此嘈杂的人声中,清晰异常的传入每人耳中。
众人皆是一惊,林中顿时安静下来,纷纷抬头循着声音看去,就见一棵高耸入云的槐树上,有一女子正仰靠在树枝上,身穿白衣白杉,带着帏帽,晃荡着两只脚,手中正轻轻捏着一只小酒坛,在手里把玩。
正是亓官初雪来了。
澹台师秀和封之信正在商讨下一步的方向,两人也抬头,见状,互看了一眼。
群豪中立时有人喊道:“喂,你是何人?你说谁是傻子?”
亓官初雪哈哈一笑,说道:“傻子正在发问。”
群豪一听她如此出言不逊,已经有人拔剑,有人就要跃上树去砍她。
澹台师秀眼有笑意地看了一眼封之信。
亓官初雪仰躺着,慢慢悠悠喝了一口酒,问:“怎么,不服?”她把酒壶一丢,轻轻一跃而起,站在树梢,说道:“白袍义军本是一只奇袭部队,奇袭二字是何意?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觉,澹台师秀和封之信费了那么大力气封锁消息,结果你们刚出城,就如此吵吵闹闹,依我看,不如一人发一只锣鼓,敲打着好告诉夫蒙令洪,你们来了。”
群豪听了她的话,面面相觑。
澹台师秀又饶有意味的看了封之信一眼。
林子里安静了好一会,众人知她所言非虚,但是要这群自视武功高强的忠义之士,乖乖被她一个不速之客指骂傻子,那绝对是铁公鸡下蛋,没可能的事。
封之信见澹台师秀不停看他,问:“庭芝,她明明人在树上,你老看我作甚?”
澹台师秀微微一笑:“子厚,要不是冲着你,恐怕这位大名鼎鼎的‘拈花落剑’女侠,还不会来参加咱们的义军。”
封之信斜他一眼:“休要胡说,我和她可没半分关系。”
澹台师秀低声说道:“你这样想,我看人家可未必这样想。”
就听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扯着嗓子问道:“你是何人,敢在白袍义军头上撒野?”
亓官初雪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白袍说道:“我也是白袍义军啊,只不过有点事耽搁了,刚刚才到而已。”
群豪闻言,齐刷刷转头看向澹台师秀和封之信。
澹台师秀赶忙站起身,打圆场道:“是,是,都是我请来的朋友,大家别伤了和气。我来介绍,这位姑娘,就是初雪。”
众人一听这个名字,树林里顿时又炸开锅来,有人问:“初雪?哪个初雪?是那个初雪吗?”
不少人看看她,又相互议论:“她就是拈花落剑?”
还有人吟诵着那句:“初雪拈花落剑,似影遁息无形。原来竟是她?”
亓官初雪心里不禁开始咒骂商寂,要不是他把各种江湖传言传得邪乎,现在自己哪至于如此难堪?
她从树上一跃而下,坐到封之信身边,端起他的水碗,将帏帽轻轻掀起一角,一口气将他碗里的水喝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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