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亓官初雪忽然就后悔了。
后悔……没带着自己那艳蓝色牡丹在头上,不然还可以和他们媲媲美。
她心说,天汉好好一个国家,这都什么审美!
封之信那身又红又金又闹腾的工作服也就算了,至少他人长的好看,身材挺拔,气质俱佳,总算穿上也不至于寒碜到惨不忍睹的境界。
可是眼下这十几位就不同了,哪怕黑夜里,都能看到他们各个八尺男儿,脸上留着胡子,却面白唇红,棉袄上绣着大红色的宫花图样,配着头上碧幽幽绿晃晃的簪子,寒风中,猛的出现在乌漆麻黑的夜里,简直……简直比罗煞鬼还罗煞鬼,难道这些九垓宫的护卫,平日里保卫皇城,靠的不是无坚不摧的功夫,而是靠吓人吗?
她心里笑了个翻江倒海,脸上却不动声色。
两方对峙,首先比的是气焰。
她不语,伸懒腰似的,伸了伸胳膊伸了伸腿,她每动一下,众多宫花棉袄护卫便跟着动一下,先是以为她要跑,后来以为她要打,谁知她只是左扭一下腿,右转一下腰,漫不经心的仿佛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其实,她脑中是在疯狂思考着今晚的计划还能不能照常进行,这些宫花护卫,看起来花里胡哨,不伦不类,但她听的出,这些人的内功各个不弱,还有刚刚那能在空中折返的黑衣人,武功怕和她在伯仲之间。
此时她行踪已经败露,今日恐难再去刺杀王兆,可若今日就这么走了,九垓宫进了刺客,只怕近期都会防备森严,想再来去自由可就难了,更别提刺杀王兆。
自己的情郎不日便会动身回灵洲城,到时若在澹台师秀的府中见她不到,定会寻找,被封之信寻找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届时没准身份都会败露。
是以,她必须在封之信回到灵洲城接她之前赶过去,那说来说去,便只有今日才是最佳刺杀王兆的时机。
***
她正盘算着胜算有几分,忽然,就感觉身后有泰山压顶般的内息骤然袭来,她心中一惊,纵身一跃,身后就听“哗啦”一声,一张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大网捕了个空,落在了她先前所站的飞檐上。
高处屋顶忽有一人尖声尖语说道:“大胆逆贼,竟然敢刺杀兵部尚书封大人,夜闯九垓宫,行刺德兴殿。来者何人?”
亓官初雪循声看去,就见德兴宫的飞檐上正站着一人,此人站的位置,正好背映在黄铜如镜的月亮中,身材高挑,没穿官服,只穿着一件薄如细纱的水衣,如此寒风如此夜,衣襟轻轻吹起,被形满光盈的月亮一衬,便似活生生的月中仙一般。
亓官初雪眉头皱起,刺杀封大人?行刺德兴殿?什么狗屁逻辑?
她凝神静气,复又仔细看了看那“月中仙”,黑暗中虽隔着距离,但她内功护体,目能远视,就见这人已近半百之年,却细眉善目,英鼻薄嘴,全无一点油腻奸邪之样,反倒有一副清清寡寡,出脱尘世之貌。
所以说,人真是不可貌相。
谁能想到全天汉第一卖国贼,蛊惑圣心,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竟然长的风流倜傥,飘飘似仙?
亓官初雪看着他,心中忽觉郁结难舒:就是此人,害死阿鬼,也或许就是他挖掉了阿鬼一只眼球。
她不敢想象当时的情景,深吸一口气,变化了声线,问:“你就是王兆?”
王兆呵呵一笑,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咱们天汉国大名鼎鼎的拈花落剑来了,看来你的下一个目标是封长清封大人了?”他说道封长清名字时声音用内力运着,声如洪钟,传的甚远。
果然。
亓官初雪低头一看,见封长清闻言,自德兴殿门前抬头看了看她的方向,回身拾起了刚刚掉在他身后的那一枚峥嵘箭。
亓官初雪心中一凛,这下误会可大了。
但她此时顾不了这许多,沉声问道:“就是你害死阿鬼?你为何害他?他的尸首又在哪里?”
王兆似乎思索了一番:“阿鬼?你说的是那个色目人?”
亓官初雪声音越发低沉,森然问道:“你是如何害死他的?他的尸首在何处?”
王兆笑了笑:“想知道?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着他微一摆手,十几个宫花护卫便跃起要来拿她。
她知道今日避不了一战,但不想波及封长清,于是口中苦声遂出,拔剑而走,几个起落,人便已远离德兴殿,宫花护卫被远远甩在后面,然而王兆却始终与她保持着几丈距离,丝毫不急于她,也丝毫不缓于她。
她身形游走,全神关注着王兆的轻功和速度,并没注意方向,待注意力自王兆身上收回,再辨方位时,低头一看,竟然来到了圣人住的福麟殿前院。
忽的,她停步问道:“我杀人时,出手必封喉,听过我苦声之人应当都变成了尸体,你又是如何知今日是我?”
王兆也收步驻足,他身形不动,笑声随风:“本来确实无人见过你,但你此去灵洲城、平洲城、英洲城,动静可是不小,又助那澹台师秀建叛军作乱,没少出力,几千叛军,各个都见过你武功,难不成你准备都杀了?”
亓官初雪闻言,心中泛起层层寒意,明明是义军,他说是叛军,这是要将澹台师秀定为乱党的节奏。
且听他意思,叛军中依然有他的细作,绝不止在灵洲城澹台师秀府中抓住的那些人。
说话间,宫花护卫也纷纷而至。
她看了看眼前的阵势,又听着暗处一直追随他们,刚刚行刺封长清的,那黑衣人的动静,心中盘算着自己今日杀死王兆的几率还有几分,全须全尾离开的几率又有几分,若她不能完好如初的去灵洲城继续做丫鬟潸潸,那便再也不用回去了。
她问:“明明夺回了灵洲城,你却说我们是叛军,怎么,怕我们把你勾结夫蒙令洪的秘密说出去?”
王兆又是清风明月般的一笑:“就凭你们,说了也得有人信?”他双手一背,又说:“我劝你们,也别把希望寄托在阿礼那个小子身上,他和你们,”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一路人。”
明明已近半百,但是风姿绰约,可惜了是个太监。
她心想,今日恐怕从王兆嘴里问不出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是不能杀死他,还是及早脱身为好,当下说道:“看来你是真的很爱圣人,就连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都这么了解。”
王兆笑起来:“牙尖嘴利,难怪都说澹台师秀为了娶你,在婚礼上狸猫换太子,将种家大小姐杀了,让你替她,成了新娘子。”
亓官初雪就觉得五脏六腑都不舒服了,种诗琦已死之事,这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这死太监不但知道,还说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她听着身后黑衣人正悄悄逼近,心中已然明了,今日,自己这是栽进了他们的陷阱,先是给自己扣上一个刺杀封长清的罪名,又说自己是叛军,此时自己身处在这福麟殿,恐怕也会被说成意欲行刺圣人,要想脱身,唯有全力相博了。
王兆明媚得一笑:“不过我此刻最好奇的,是我若杀了你,澹台师秀,会不会直接起兵造反。凭我对他的了解,倒是极有这个可能。这就省去诸多麻烦,免得我抓他,还得担心找什么借口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了。”他说的挺慢,但是意思却是真的歹毒。
亓官初雪哈哈大笑:“我说你们乱点鸳鸯要到什么时候?我和他就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他想为天汉夺回平洲城,我看夫蒙令洪那狗贼屠城不顺眼,这才一拍即合,就这么点事,倒让你们说的天花乱坠了。”她脚一点地,人已窜起,手握影落剑,说道:“你们若想用我栽赃他,未免也太小瞧我了。”一边说,一边提剑向着王兆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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