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商元年。
芍城六月。
山腰落日,雁背斜阳。
已然余晖晼晚,就该是寻欢楼热闹的时候,三步一人,身侧窈窕,或酒醉旖旎,或谈书说乐,闯进来的读书子弟似是要将这俗事强行高雅起来,本就沉沦的讨乐之众看到便嗤之以鼻了。
“唉呀,同她们谈书说乐,学的那些东西倒不如烂在肚子里。”
“此言差矣,这有些从前可都是官家小姐,琴棋诗书如何不晓?”
“哈哈哈你们这些人的行迹,小心官老爷来赏你们几大板子!”
……
虎落平阳尚被犬欺,何况女子。
世人惯是如此,从前是岭上花,现在是海底月,纵不可得,亦可染指。
但也有例外,比如,弄姒。
“小芸,头牌平日真的不用接客么?鸨母对她可真好。”一个还算清秀的丫鬟好奇地张望着四周陈设,低声问道。
“这还能有假,我跟你说,弄姒姑娘除了为观客抚琴,便再没做过别的接待了,便是起舞都未曾有过。”前方引路的女子回头悄声,一番议论后,只告诉她听听就罢。
两人声虽小,但是隔墙有耳,只不过碰巧听见这话的人,就是弄姒。
弄姒迈步自拐角走出,抬眸目送她们进了采买林氏的屋子里,一张掌大的小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弄姒是什么人,寻欢楼的头牌。
豆蔻之年便已是出落得堪称世间绝等,举手投足且妖且媚,只冲你笑时又宛如孩童清澈,肌肤胜雪,呵气如兰。
莫说整个芍城,就是被誉为熙朝第一美人的杜若怜,也只怕是比之不足。
弄姒推门而入,落座镜前,拔下发间松挽的簪子,轻眄,眉心蹙起,又舒展,勾起唇角,待整理好这一头青丝,才缓缓扭头望向榻上的人。
“这位客人,缘何不请自来。”
声如黄鹂婉啭,也似溪水缠绵。
那人在帷帐后的面容若隐若现,暖阳入牗,便窥得一双含情丹凤眼,挑眉斜眄,薄唇轻抿。
“弄姒姑娘倒是不畏生人,好魄力。”
阮逐启唇,小娘子容貌昳丽,那双桃花眼里似乎浇的是琼浆玉露,眼角的朱砂痣殷红似血,青丝如瀑,衣衫半褪,却如芍药,顾盼多情。
“魄力。”弄姒跟着念了遍,只觉讥讽。
不如说是无心。
无心之人,有何惊惧。
阮逐掀开帷帐,露出的手指节分明,青筋略显,面上斑驳难明,一双眸子黑沉若乌玉。
瞧清来人,弄姒稍怔。
这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当今熙朝天子的亲弟弟,宸王阮逐。
传闻宸王虽天资异禀,但是行事不羁,喜怒无常,颇有点前朝旧主残暴无道的意味。
所以世人皆道,论先帝再如何宠爱,这熙朝的皇位也终究到不了阮逐的手上。
弄姒眉尾生慵,来人青衫玉冠,细看倒是端得清风霁月之姿,与传闻不符,只怕是贤良招诬,位高招妒罢了。
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唏嘘,阮逐勾唇挑眉,心里便道几声有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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