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读完诏书,阿爹亲自送裴将军去驿馆歇息,至于那些聘礼,阿爹派人原封不动地送回了驿馆。
夜里,阿爹坐在我的床前,愁眉苦脸,他松弛的皮肤上沟沟壑壑,让我心酸极了。
窗外雷声隆隆,紫色的闪电如一柄利刃撕裂夜空,屋子里闷得人透不过气来。我正托着腮拨弄蜡烛的灯芯,突然灯芯爆裂开来,“啪”的一声,惊了我一跳。
我咧嘴对着阿爹傻笑,阿爹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重门深禁,那里面可是吃人不吐骨头,我的傻孩子若是去了……”阿爹后半句话没说出来,但我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我却不害怕那重门深禁里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我只是害怕留阿爹孤身一人,阿爹年纪大了,他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他,陪伴他。
但是大越兵力强盛,离我们百里远的都护府又常年驻扎着重兵,若是我不嫁去中原,只怕铁蹄一夕之间就会毁了我的家园,想必那中原的皇帝打得正是这主意,要借机灭了西夜,好占据丝绸之路。
雷声越来越响,顷刻间大雨就噼里啪啦地落下来,砸在屋顶上、地面上,一阵凉风陡然吹进窗户,屋里凉爽了许多。
阿爹蹙着眉头,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对我说:“先想办法拖一两日吧。”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就醒了,阿奈挤在我的床榻上,愁眉不展,我拉着她的手安慰她:“我终于要嫁人了,你以后可再也不能嘲笑我少女怀春了,阿爹我就托付给你了,他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你要留在他身边替我尽孝。”
阿奈完全没有料到我会抛下她独自一人远嫁中原,她瞪着圆圆的眼睛,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几欲哭出声来。
我对她说:“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信任的人。阿爹年纪大了,我这一走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我把阿爹托付给你,你要替我照顾好他,只要阿爹平安康健,离家万里又如何。”
阿奈哽咽着答应我,一定会替我照顾好阿爹,她还叮嘱我,中原的人个个都坏透了,让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说完她就解下了臂弩递给我,教我如何使用,臂弩轻巧精致,箭支如银针一般粗细,长不过寸许,精钢制成,近身防御百发百中。
阿爹让婢女来告诉我,说今日要带裴将军去参加“姑娘追”。“姑娘追”是集会时经常举行的一种马上娱乐活动,是青年男女互相表达爱意的恋爱方式。我心想,让裴将军参加这个活动,还真是讽刺。
我和阿奈各乘了一匹马儿来瞧热闹。草场上已经围满了人群,一群年轻英俊的小伙子骑着骏马在前面奔跑,美丽大胆的姑娘们则紧追其后,只要追上了就可以向心仪的小伙子表达爱意,姑娘们自然是不遗余力,乐此不疲。
一时间,掌声、欢呼声、哄笑声响彻草原,不时还有人打着呼哨,真是热闹极了。我朝阿奈使了个眼色,她立即策马行至裴将军的马前朝他狡黠一笑,扬起鞭子就朝裴将军的马儿身上打去。马儿受惊,扬起前蹄朝空地上蹿了出去,裴将军还没反应过来,赶忙紧紧拽住了缰绳。
阿奈紧紧追在裴将军身后,还不时用皮鞭在裴将军的头上挥绕。我打了个呼哨,将双手围拢在嘴边,大声朝裴将军呼喊:“裴将军,你要加油呀,若是被阿奈追上,你可是要娶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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