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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易州地面,不但盛产各种砚石,其实,数得上的制砚高手也不少。台坛崔家,石岗石家,刘家峪刘家,王家庄王家,皆是制砚世家,但若论起砚雕高手来,怕也只有邹家了。

邹家邹允堂,也就是邹天明的爷爷,康熙年间进士,先在京城户部任主事,后任直隶总督监运使,因不愿与一帮贪官为伍,愤而辞职回乡。

邹允堂年轻时就工书善画,精通诗文。可谓书似董米,画比沈周。但这还不是他最显著的,因为城西山厂城历代都由邹家打理,不但烧炭,还连带制墨块和砚台,生意好不红火。

自邹允堂辞官回乡,山厂城也开始交由他打理。但多少年下来,在生意上,邹允堂倒没有多少进步,对砚台的雕刻上却产生了极大兴趣。即随便拿起一块砚石,“嚓嚓嚓”几刀下去,一块普普通通的砚石,便很快生出几个鲜艳的花朵,或飞起几只小鸟来。众人见了,无不赞叹。

或者说,一方再普通不过的砚石,只要经他一番平、立、透、浮、镂的细细雕刻,一方雕有花鸟鱼虫,自然风物、亭台楼阁或历史人物,或飞禽走兽,或高山流水,或人物肖像的雍容华贵的砚台,就会魔术般出现在人们的眼前。意境之深远,雕刻之精妙,刀法之娴熟,无不令人拍案叫绝。

当然,最令人拍案叫绝的还不是这些,最令人拍案叫绝的便是邹允堂的群燕登枝图。七八只飞燕登临枝头,或收翅欲落或展翅欲飞,构图精妙,形态各异,又真可谓匠心独运,栩栩如生,呼之俗出。什么叫化腐朽为神奇,邹允堂的每一方砚雕皆能称得上杰作,但他的群燕登枝图则更能够称得上化腐朽为神奇的神来之笔。一直被世人所追捧。

据说,早在三十年前,家住毓秀街的杨家主人杨同年,也就是杨守仁的爷爷,就想得到一方邹允堂的群燕登枝图砚雕,但因杨、邹两家有世仇,明得肯定不成,便暗中托人,花了一笔大价钱设法购得他手中一幅群燕登枝图砚雕。后来,却被邹允堂得知,当下追回,并就手送给了一位来易州看望他的好友。

而老丁呢,虽然没有文化,更谈不上工书善画,但老丁天生心灵手巧,再加上,几岁就跟在邹允堂身边,二十几岁时,不但已是一位制砚制墨高手,在砚雕上更是深得邹允堂真传。

杨家之所以肯同意由老丁来雕,银子不减,原因怕也在这里。

邹天明很快回到中院。这时候,那场漫天大雾距离邹家已经不远。只是天太过于黑暗,邹天明看不到罢了。

上房西首是母亲住的屋子,黑着灯。东首是爷爷的房子,灯还亮着,邹天明知道,爷爷还没睡。

果然,待走进屋中,就见爷爷仍坐在那张黑漆长条案前,正专心地雕刻一方砚石。那是一方一尺半长短,一尺宽窄,一拃儿厚薄,石面上附着一方硕大石眼的紫翠砚石。在粗大的蜡烛光照下,就见爷爷已在石面上雕出堂和池,正手握膀刀,在专心雕饰那方硕大的灰白石眼。

邹天明知道爷爷雕刻的时候,是最不喜欢人打搅的。所以,他本来想劝爷爷早早休息的话,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回到了肚子。

他默默地坐在长条案旁,注视着已是八十三,头发胡子都花白的爷爷,每天还这样抱着一方砚石。或切,或雕,他心里总是想哭。他感到自己无用,不能够替下爷爷半分。

尤其自今年夏天以来,为赶制一方七星祥云砚和一方日月同辉砚,爷爷除了一天三顿饭,除了中午习惯性睡上半个时辰之外,他都一直这样切呀刻的,每天都是忙到很晚才睡下。

而据老丁讲,爷爷手中的这两方砚石,还是好多年前,由老丁在黄伯阳洞偶尔采到的。一块石皮上镶嵌着七八颗珍贵石眼和附着着一块巴掌大小灰色石膘;一块石皮上则镶嵌有一个特大石眼和附着两个巴掌大小的黄石膘。

如今,爷爷已将那块石皮上镶嵌着七八颗珍贵石眼和附着着一方巴掌大小灰石膘的砚石,雕成了一方七星祥云大砚。

所谓七星祥云大砚,顾名思义,自是以七星和祥云为主题。七星又不是别处的七星,又正是依其中七颗石眼恰到好处的位置雕出的北斗七星。也正是为突出北斗七星和灰石膘所制祥云。砚堂砚池开得都不是很大,又开在北斗七星和祥云下方。也正因为开得小,砚面上方就显得更加开阔无比。爷爷便在这个开阔无比的上方和左右,再雕出一些花草、树木和鸟虫,看去繁茂无比,仿佛天外世界。

也正因为有这些繁茂花草、树木和鸟虫相衬托,位于砚额左侧的七颗耀眼精美石眼才更象北斗七星悬挂天际,而位于砚额右侧,由那巴掌大小的灰石膘雕刻而出的一团灰云,则更像一团似飘动又未飘动的祥云。还有半颗石眼,又被爷爷雕成了七颗北斗星旁一颗眨着眼睛的小星星。整幅构图浑然天成,精妙无比。

很多年前,老丁因为不大懂雕刻,更不知砚雕依势而行的精髓所在。但很多年过去,当年的小丁也变成四十多岁的老丁。再加上,整天侍候在爷爷身边,日日耳濡目染,亲力亲为,也早已成为易州城地面数得上的砚雕艺人。

所以,当见了如此一方美轮美奂巧夺天工的七星祥云大砚,邹天明还看不出什么,也讲不出什么,老丁看罢,却只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巴。

眼下,爷爷日夜雕刻的又正是那方石皮上附着一颗特大石眼,面层附着两个巴掌大小一块黄石皮的另一方砚石。爷爷说,他早想好了,他要把这方砚石雕刻成一方日月同辉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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