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阜最近有点儿烦。河阳之地过来的商旅说,山南谷道上的亘村来了一伙有江氏人。从帝都回来的巫祝阳也证实,看到亘村那里盖起了新的木屋。伯阜倒不担心有江氏人,反正他们过了山占的也是夏人的地盘。但一提亘村总会让他眼皮直跳,不自觉地想起少昊氏的使团。
“巫祝大人,你看少昊氏的人会不会再来找麻烦?”伯阜放下手中的酒碗,不无担心地问道。
巫祝阳颇觉好笑,心想你下令杀人的时候倒是坚决,现在总这样疑神疑鬼的又何必当初呢。
他不耐地瞟了伯阜一眼说道:“不是说过了嘛,这事不会有人知道的。再说,这次借着去帝都觐见大巫咸的机会,本巫已经力排众议,把南边柴聚和方城的祭祀和作册都换成了咱们的人,少昊氏人若是远来,必经过他们,我们做好防备,怕什么!”
伯阜点了点头说道:“巫祝大人说得是,不过这次一下安排了这么多咱们的人,各位长老们已经怨声载道了。北边底聚还好,南边的柴聚和方城,咱们怎么安抚一下呢?”
巫祝阳哂笑道:“南边有盐、丹砂、和锦,北边有玉、金、骨器、和皮毛,当然是多拿这些补偿补偿人家,不然你还要怎样。”
“嗯,也是。”伯阜说着,又满上了一碗酒。
巫祝阳接着缓缓说道:“在本巫看来,其实南边好办,反倒是北边的底聚,长老和祭祀都是他们的人,这才是大人该担心的事情啊!”
伯阜放下酒碗,抬头问道:“巫祝大人不是已经安排了我们的人在底聚任作册吗?”
巫祝阳黑着脸道:“本巫正要说此事,我们虽然安排了人,但还是要常去南北各聚落走动。明天我就动身,先去北面。本巫不在陶邑的时候,伯阜大人还是少喝点儿酒吧。”
陶邑东南是一座高山,山势不算险峻,却和东北方向的群山相接,连绵不断。当地人传说它是神降之山,是山之宗,所以叫宗山【1】。
陶邑城垣规整,呈方形,大致可分为东北和西南上下两半,头领所在的内城和仓廪重地都在东北面的上城,大部分人和工坊在西南面的下城。汾水从城西流过,东南城墙就在宗山脚下。上城区东南墙外的墓葬区树木繁茂,没有人居住,正是蓐收建议的突入地段。
从宗山上俯瞰陶邑,夜色之下,居住拥挤的下城区一片漆黑,反倒是没有多少人住的上城闪着点点燎火的亮光。
昂站在半山,注视着城中的一举一动,他身后是整装待命的鸟师和多巫军兵。大军全靠蓐收的引路,经过五天的秘密急行,巧妙避开了陶邑周围的大小聚落,人不知鬼不觉地沿着东面的山林潜行来到了宗山。此时,雀带领的前锋部队已经摸进了山脚下的墓葬区潜伏下来,只等先期混入城中的蓐收放出信号了。
月过中天,忽然墓葬区东北有人用火把发出了信号,很快,墓葬区的林中冒出一队黑影,悄无声息地扑向了城墙东北角,那正是雀带领的先头部队。
眼看蓐收和雀已经得手,昂沉声下令“入城!”,接着,便率先冲下了山坡。
此时的内城后殿中,昏昏沉沉的伯阜,已有了七八分醉意,有虞氏夫人正陪在他身边。
“大君不要再喝了,你忘了巫祝大人临走时嘱咐的话了吗?”
有虞氏知道自己劝也没用,可是既然当初决定放走子昧跟了阜,她就选择了死心塌地地为眼前这个男人着想。
“夫人说得,对,只是,夫人,什么时候,能给本君,生,生个儿子啊?”伯阜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伸手去扯有虞氏的衣衫。
有虞氏心中感动,靠向伯阜,忽听门外小臣急促地叫道:“大君,不好了,有人攻打内城了!”
“滚!别来给,给老子捣乱!”伯阜涨红了脸,冲着门外大骂道。
有虞氏顿觉扫兴,扶住了东摇西晃的伯阜劝道:“大君莫急,先问问是什么事吧。”
话音未落,就听外面传来喊杀之声。伯阜更加愤怒,腾地起身,跌跌撞撞地来到门口,一把推开房门,只见院中在庭燎的照映之下甚是光亮,那小臣正急得手足无措,一脸惊恐。
伯阜刚要再骂,却已经听清,这分明是正真的喊杀之声,而且已经到了前殿!
这一惊之下,伯阜酒已醒了一半,厉声喝问道:“是什么人?”
那小臣哆哆嗦嗦地应道:“不知道啊!只看见蓐收领着贼人进来。”
“蓐收,哪个蓐收?”
没等自言自语的伯阜想起来蓐收是谁,内城的守卫们已经败退到了后殿前,他们一边奋力抵抗一边向伯阜靠拢过来。
领头的军官嘶声叫道:“大君快走!”
【1】宗山,即今晋南陶寺遗址东南的塔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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