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走在通往平州城的官道,卢浩新有些惊讶,想象中政府建造的官道应该是石板铺就的大马路,结果却是碎石用土夯筑整平,比小路宽大,加了石子硬些,走可是一点也不好走。路边的景色倒是不错,野花随风摇曳,远望群山,峰峦叠嶂,美景如画,周围花草的清香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钟离药看卢浩新纵目观看风景,不禁有些无奈,说道:“只因我急着前往平州城,不然倒可以让你慢慢欣赏风景。”“为什么着急去平州城,是什么急事?”卢浩新问道。钟离药叹了口气,说道:“平州城是‘顺平王’的封地,顺平王世子得了怪病,四处寻医,在山中找到我师父,师父在山中清修,不想出山,传讯让我去,若不是这蛇精,我早该到平州城了。”“什么怪病,不找医生要找道士?”卢浩新问道。钟离药道:“应该是中邪了,对外不好说,就说生病了。耽搁了这几日,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忽然想起一事,从怀里拿出一张黄符递给卢浩新,说道:“这是我师父画的‘隐灵符’,比我画的好多了,你把符收在身上,一般的修士就看不出你的真身。”卢浩新伸手接过,说道:“谢谢!”
两人一路急行,两三日便赶到了平州城,来到顺平王王府时已是傍晚,报了名字,下人进去传话,两人被领进客厅。卢浩新好奇地打量着王府,红门黄瓦、雕梁画栋,气势雄伟,府邸内更是富丽堂皇,雕刻精美的花窗和宽敞阔大的庭院,显示出主人的富贵和气派。
坐下没多久,一个身材魁梧,身着金丝褐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眉宇间透露出冷静与沉稳,自然流露出一股威严。一见到钟离药就拱手道:“镜心道长有礼了,鄙人是府内管家宋之谦,不知道长今日来到,实在是怠慢了,恕罪,恕罪!”钟离药拱手道:“哪里,哪里,是我误了日子,还请宋总管见谅。”宋之谦笑道:“哪里的话,镜心道长能来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只不过。。。宋之谦皱了皱眉,很为难的样子说道:“因世子病得重,我等不敢耽搁,就请了‘慈黎峰’的璟瑶仙子前来医治,昨日已拿下妖孽,世子喝下仙子所赐灵药,想来不日便可康复。只是让道长白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一会我让人拿100两银子与道长,就当道长的车马路费,望道长海涵。”钟离药愣了一下,想了想,问道:“宋总管说的璟瑶仙子可是‘元清宗’的宁素容。”“正是。”宋之谦答道。钟离药点点头,说道:“既然璟瑶仙子已办好此间事情,贫道就不搅扰了,无功不受禄,银两不必拿,这就告辞了。”宋之谦见钟离药这就要走,觉得有些尴尬,说道:“镜心道长刚到此地,想来人地两生,不如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走也不迟。”钟离药看了看天,天空渐暗,现在出去找客栈也麻烦,想到这,便对宋之谦道:“那就打扰了。”宋之谦笑着点点头,吩咐家仆带钟离药和卢浩新去客房。
夜里,卢浩新和钟离药闲聊,“管家怎么叫你镜心道长?”卢浩新奇怪道。“这是我师父给我取的道号。”钟离药答道。卢浩新对那位璟瑶仙子很是好奇,问道:“钟离道长认识那位璟瑶仙子?漂亮吗?”钟离药摇摇头,说道:“不认识,只是听说过,她是元清宗长老寻云真人的大弟子,天资过人,冰雪聪明,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想了想,又道:“听说极美,是很多修行者的梦中情人。”卢浩新笑道:“那你呢,也是你的梦中情人吗?”钟离药一笑,说道:“我从小修行道法,所知万法万相皆是机缘造化,寂静虚明,一切随缘。”
闲谈到深夜,卢浩新和钟离药刚睡下,就听得王府内堂人声嘲杂,有仆从快步走动。卢浩新和钟离药有些奇怪,走出房间查看,只见府内的仆从、女婢各处奔走,好像在寻找什么。钟离药拦住一名仆从,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那仆从惊慌道:“世子。。。世子不见了。”
钟离药急步向内堂走去,卢浩新紧跟其后。内堂灯火辉煌、婢女来来往往,脸上都有惶恐之色。行至后院,亭台楼阁如云,假山奇石罗列,一身穿淡黄色长裙的女子站在假山上。女子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容颜绝美,清丽脱俗,宛若九天仙女下凡尘,月光下,微风轻抚,衣袖飘动,似要御风而去。
卢浩新看呆了,平生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人,许久才缓过神来,转头看到钟离药一动不动,两眼定定地看着那女子。“咳”卢浩新咳了一声,推了推钟离药,说道:“机缘。。。造化。。。”钟离药脸一红,低下头不说话。卢浩新心想这女子想必就是璟瑶仙子宁素容了,果然名不虚传。
宁素容站在假山上,十分着急,昨天本已收了妖精,结果今天世子就失踪了。宁素容眼睛四处搜索着,看到钟离药,愣了一下,跃下假山,来到钟离药面前行了个万福,说道:“道友想必就是镜心道长,之前听管家说过,小女子是元清宗的宁素容,学艺不精,让道友笑话了,可否请道友襄助于我?”钟离药忙拱手道:“璟瑶仙子客气了,仙子道法高深,想来是那妖孽狡诈,贫道自当鼎力协助仙子。”想了想,又道:“只是还请仙子把捉妖的过程说一下,好让我有个方位,不至于迷糊不清,还有世子的容貌也请仙子告之。”宁素容点点头,说道:“这个当然要说,顺平王世子是被一花妖所惑,导致心神游荡,失魂落魄,我来到王府时世子已经昏迷不醒。昨天晚上花妖潜进世子房间,被我识破当场收了,只是虽然收了花妖,但世子并未苏醒,我让人喂世子吃下我宗门灵药,想着既已收了花妖,世子过几日应该就可病愈,不想世子突然不见了。至于世子的容貌,世子房中有他的画像,一会去看了便知。”“既然是花妖,看来还得从院中的花草树木着手。”钟离药道。“正是。”宁素容附和道。
钟离药凝神双目,在院中搜寻查看,看了一会,说道:“此院中天地二气交泰融合,阴阳和平,天之气养精神,地之气养命形,植物在此生长,吸收天地精气,怪不得有花成妖。”宁素容惊讶道:“镜心道长学识渊博,莫测高深。我来到这地时只觉神清气爽,地气旺盛,却未看出此地玄妙之处。”钟离药思索了一下,望向院内最大的一棵树,这是一棵梧桐树,树干粗壮而坚韧,支撑着树冠的庞大规模,枝叶茂密,树根盘根错节,深深扎在土壤中,稳固而有力。钟离药上前敲了敲树干,推测道:“这棵树怕不是有百年了吧!”这时管家宋之谦已来到院内,沉声道:“王府上下都已找过,就是不见世子的踪迹,仙子请帮忙拿个主意。”宁素容面色微微发白,说道:“请管家容我再看看。”宋之谦点点头,苦笑道:“此事王爷已知晓,一会过来问话,请仙子可怜老奴,帮忙说个情。”宁素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道:“请管家放心,这事是我的过错,我会一力承担。”
这时,一簇身穿各式各样服装的婢女、仆从走进院子,中间簇拥着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男子三四十岁的样子,胖乎乎的身材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挺着一个大肚子,居然还有腰,腰的地方细了一圈,使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长了脚的胖葫芦。男子头戴着碧玉金冠,半闭着眼睛,显得整个人都松松懒懒的。男子慢声道:“大晚上的,整个王府鸡犬不宁,思儿找到没有?”宋之谦急忙上前应道:“回禀王爷,还未找到。”顺平王看了宋之谦一眼,又看向宁素容,宁素容上前行了礼,说道:“请王爷宽心,世子虽然没有找到,但世子吉人天相必定会化险为夷,此事由我担当,定然会给王爷一个交待。”顺平王不置可否,却转头看着卢浩新,笑了笑,说道:“这位公子清新俊逸,玉树临风,真是一副好皮囊。”卢浩新一头雾水,慌忙应道:“王爷过奖了。”顺平王顿了顿,说道:“行吧,这事就交由璟瑶仙子办吧,其他人就不要吵闹了。”说完带着一众人便走了。宋之谦朝宁素容拱拱手,说道:“有劳仙子。”也走了。
宁素容看看钟离药,又看看卢浩新,月光下,卢浩新身如玉树,面庞如美玉雕刻而成,剑眉星目,眸若星辰。宁素容心中一动,慌忙垂下眼眸,之前因为心中焦急未注意到卢浩新,现在在身边看得清楚,不由心如鹿撞,扑通扑通直跳。钟离药不明所以,说道:“仙子不要着急,我一定助仙子寻回世子,办好此事。”宁素容急忙应道:“多谢镜心道友。”
钟离药继续查看院中的植物,这些植物之中都蕴含灵气,只是含量极少,若有若无,几乎微不可察。在院中看了几个时辰,天空渐渐明朗,不知不觉天都亮了。钟离药抚了抚眼睛,抬起头,遥遥望见远处绿柳丛中,露出一角飞檐。“那是哪里?”钟离药指着那处飞檐问道。宁素容看了看,失望道:“那便是世子的房间,房间和周围我都已经找过好几遍了,都未见世子的踪迹。”钟离药沉思片刻,说道:“还是再去看一遍吧!”
三人来到世子房中,房屋内光线柔和,丝绸的窗帘半垂着,透过镂空的窗花,阳光斑驳。一张黄花梨木床榻矗立在中央,四角雕刻着吉祥的图案,床上被褥凌乱,有几片绿叶落在其中。墙上有一卷轴,画的是一少年,少年身形瘦小,娇弱中带有几分俊秀之气。钟离药道:“这位想必就是世子李思了。”“是。”宁素容应道。钟离药在房间里巡视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窗户开着,窗帘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钟离药走到窗前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回头的时候瞥了一眼窗下,不禁大惊失色,急忙冲出房间来到窗下。
窗下一棵枯黄的小树苗在绿叶茂盛的草丛特别显眼,宁素容和卢浩新跟着来到窗下,宁素容奇怪道:“镜心道友可是发现什么了?”钟离药一脸震惊,答道:“这棵小树苗就是世子。”“什么?”宁素容骇然道。钟离药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这棵小树苗正是世子所化,虽不知世子肉身为何会化做树木,但此树的魂魄元神的确是世子。”宁素容张着小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慢慢回过神来,问道:“不知世子是中了何种妖法变成树木,钟离道友可有办法让他恢复人形。”钟离药盯着小树苗看了片刻,疑惑道:“世子现在神魂非常虚弱,化身树木后竟然直接从天地二气中吸收精气,蕴养神魂。”想了想,又道:“不知世子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是不要轻易惊动他,以免他神魂有损。”“这可怎么办?”宁素容沮丧道。钟离药摇摇头,说道:“现在也没其他办法,要不我们先守着世子,别让旁人打扰他,看他吸收了天地精气后能不能自己恢复。”“只好如此了。”宁素容轻声道。
三人静坐在树苗旁边,宁素容一晚上没有休息,又加上心情紧张焦虑,到了正午时分已经支撑不住,两眼发红,头晕目眩。钟离药见状,忙道:“仙子不如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和卢公子守着就行。”宁素容叹了口气,守在这没有什么事做,自己也实在撑不住了,便低声道:“那就有劳镜心道友和卢公子了。”起身回了房。守到下午,钟离药看了看小树苗,小树苗还是一副枯黄要死的样子,世子李思的魂魄还是虚弱无比。钟离药伸手抵在树干上,想送一股真气进去,谁知真气刚触到树干,李思的魂魄就颤抖不已,似乎要散掉一样,吓得钟离药赶快收回真气。看来若不是李思化做树木,这里又有天地精气萦绕的话,魂魄早就飞散了。
到了傍晚,钟离药也觉得有些劳累,卢浩新却依然神采奕奕。卢浩新对钟离药笑道:“想来这里不会有什么事,你也去休息吧,我守着就行。”钟离药道:“能行吗,你累不累?”卢浩新悄声道:“你忘了我的身份啦?”钟离药点点头,回房间休息了。
夜幕降临,天空缀满了钻石般的星辰。月光如水洒在大地上,给万物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纱。卢浩新心里感慨,古时候空气没有污染,到处美得像画一样。这时,一位老妇人无声无息地走到卢浩新面前,老妇身着翠绿的细纱衫,腰间系着精致的丝带,脚步轻盈,身形柔美,犹如轻云出岫,绰约多姿。若不是卢浩新已看清她的脸庞,定要以为是位豆蔻年华的少女。老妇行了个礼,说道:“公子万福,老身见公子慈眉善目,定然是位宅心仁厚的大善人,想求公子一件事,不知公子能否答应。”一来就戴高帽,定有什么为难的事,不过妇人一大把年纪应该不会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想到这,卢浩新小心翼翼地说道:“婆婆您先说什么事,我才能决定能不能答应。”老妇迟疑不定,看看卢浩新又看看小树苗,思虑良久,才道:“不瞒公子,其实老身不是人,老身真身仍是此院中的那棵百年梧桐树,一见到公子就觉得亲近,仿佛见到同类一样,所以才敢与公子说话。”原来如此,卢浩新心想,自己现在的身体是桃树精的,所以这梧桐树精有同类的感觉。卢浩新微笑道:“婆婆有事请讲,若我能做到,定然不会推辞。”梧桐树精看卢浩新笑容和蔼,便道:“前日璟瑶仙子所收花妖仍是老身的小辈,想请公子救她回来。”卢浩新想了想,说道:“听璟瑶仙子说是她害李思生病,若她做了这样的事,我是不能救她的。”梧桐树精摇头道:“事情并非如此,若不是她,李思早已魂飞魄散。”“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婆婆细说。”卢浩新惊讶道。
梧桐树精抬头望着夜空,叹息道:“小丹她真是个傻孩子。”接着说道:“小丹是李思小时候种下的一棵牡丹,种下后李思每天精心打理,有时还会对着牡丹说话。牡丹吸取此地精华,又每天听李思说话,不久就有了灵智,不到十年竟然就可以化身为人,老身是六十年时才能化为人形,可见李思对小丹影响之大。小丹化为人形后,天天陪伴在李思身边,李思对小丹也极为喜爱。只是。。。”说到这梧桐树精眼中流露出了明显的恐惧,向四周看了看,才悄声道:“此地有一妖,妖力高深,方圆百里,没有精怪是它的对手,李思正是被它吸了精气和元神导致身体和魂魄元神差点泯灭,一般妖精只吸人精气,它却连元神也能吸走。”梧桐树精害怕地又往四周看了看,接着说道:“李思被吸了精元,是小丹把自己的草木精华渡给李思才保住一命,也正因为如此,李思才能化身植物吸取此处的天地精气,不至于魂飞魄散。”
原来如此,卢浩新眼中充满了怜惜,安慰道:“既然如此,婆婆放心,我去找璟瑶仙子说明情况,她了解事情之后想是会放了小丹的。”“多谢公子!今天那位道长眼神犀利,吓得老身隐去气息动都不敢动,老身不敢化身太久,这就回树中躲藏,一切全靠公子了。”梧桐树精说完行了个礼,便化作一道淡淡的绿光隐入梧桐树。
这事怎么和宁素容说呢?卢浩新站在院子里思考,不知道这位仙子的心性如何,若她心地淳厚就可和盘托出,若是见妖不分青红皂白就收,那就不能直说。
宁素容从梦中惊醒,全身直冒汗,看了看周围,房间一角的香炉正袅袅的散发着柔和的轻烟,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清香。定了定神,缓缓起身走到窗前,回想梦中情形,梦中花妖功力大增把自己打倒在地,并要吃了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莫不是自己捉妖太多,产生了魔障,宁素容心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用绣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换了衣服,开门往院子走去。
走到院子回栏处就看见卢浩新在月光下静静地坐着,好像在考虑什么事。月色下,卢浩新气质高雅,风度翩翩。宁素容不由心跳加快,扑通扑通地在胸腔里乱跳,轻轻地走到卢浩新旁边坐下,低声道:“卢公子在想什么?”宁素容站在回栏时卢浩新就看见了,只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听着宁素容声音轻柔如丝,不觉心中安静了许多,想了想,决定把事情原委都说出来。
卢浩新捋了捋思路,说道:“我想和仙子说一件事,只是怕你听了惊慌,所以不知怎么开口。”宁素容不明所以,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卢公子有话请直说,素容不是大惊小怪的人,不管什么事,我都先听卢公子的见解。”卢浩新点头道:“那我就直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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