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冥府
冬至后,数九九。
之前某炼丹房,唯一教的护法弟子慌张打开大门。
旋倒在地上:“千万……别……入……炼丹……行……”
门徒大哭:“旋教主!你别死啊!”
“我活着呢。”
听说那四人跑去冥界了,什么啊,西天取经吗?跑这么多路。
怎么处理他们最方便,思来想去好像下毒最干净利索,于是连夜查古籍,寻找炼药之法,结果为了方便,毒药没炼出来,却差点把自己整死了。
“旋教主,炼丹修士们留下的规矩不可不守啊,否则会死人的!”
“我有个问题……”
“教主请说。”
“凡人去冥界了,算死了吗?”
“算……吧?”
“那冥界里又死了呢,那要去冥界的冥界吗?”
“太深奥了,教主,在下不知。”
必须换个法子……
丰都城的人也开始准备各种御寒之物。城中如往日热闹,府中如往日繁忙。天权和开阳还在忙于清点户簿,天玑玉衡清点财政。
“之前有段时间报道者陡然增加,不是天灾就是人祸。”
“前日刚战乱,今年邪祲一如反常。”
“那唯一仙倒也不给冥间干事,那么多人被点梦,也只是长睡不是死。”
摇光天枢慌忙闯进府中,惊慌道:“怎么冥间也有‘兽’的气息?而且越来越浓?”
天权正誊名录,停笔叹气:“我们与阳间隔绝,除非阳间仙官找我们,也难直接知晓他们发生了什么。”
很快天璇也慌忙进屋,没等开口,天权又叹气:“哎!左仙是又去招惹什么事了?”
“这次城南小殿碰到唯一神了!快跟我速去!”
那时城外,左仙长枪划过弧迹。
“怎么回事,周围景致都暗了几分?”守殿小妖惊道。
左仙横枪,周围的声音都低沉起来,仿佛是神前偈诵,环绕四周,搅动神志。
“哈哈哈、哈哈哈……”唯一神从天空降临,单脚着屋脊上。
“唯一仙?天仙怎么会来冥界……”
“你是左仙?”唯一神问。
左仙冷笑:“对,怎么突然大驾到此?”
唯一神假装打了个哈欠:“因为我很无聊,这样可不好玩啊!”
说罢便冲向左仙举刀劈下,左仙扛枪勉强抵住,但脚下檐瓦开始碎裂。
“建屋匠人会特意设计屋顶的承重么。”
左仙答:“我着力于斗拱与承柱之上。”
才挡了两招,发现唯一仙招数并不复杂,只靠力量碾压,所谓一力降十会。知道对面是玩乐的心态,自己跑还来得及,便大声呼唤:“天枢,摇光!”
怎么还没来。
“贪狼星君、破军星君,助我,快!”左仙已经快将心提到嗓子眼。
此时旧分身已成型为兽,身形遮蔽天空,张开血盆大口,扑咬下来。
唯一仙大肆地欢笑:“哈哈哈哈……那这样——”刀风呼啸而过,城中所有妖怪都无法站稳,
“——太好玩了吧!”
唯一仙挥刀而下,兽形如同浓雾吹散。
左仙此时趁机逃出视野,瑶光和天枢才匆匆赶到。
“随我们走。”
那几人迅速撤退,唯一仙独留檐上,“真是糟糕呢,旧也影响到冥界了。”回头发现左仙早已没了踪影,“好吧,我只是来找拂尘顺便玩玩呢。”
唯一仙眨眼之间,脚边几枚花瓣飘来,天边似有人立于云头,花瓣撑着素白旗袍上衣,群青裙裾底襕闪烁金色星辰。
再睁瞑间,花瓣飘动,带着衣裳转身行走。
“看来……不能像最初那样干涉了……”
见那远处唯一仙的仙气消失,众人才长舒一口气。
摇光看着左仙还没回过神,嘲讽道:“厉害啊,挨两刀居然完好无损,仙山祖师都是一刀没。”
左仙皱眉:“他要真这么玩,整个城都要没了!”
天枢却注意别的点:“旧分身?被一刀劈散了?”
左仙不屑:“刚成型,我也能消灭,只是不是一刀劈那么夸张而已。”
“嘴硬。”众仙甩袖。
府中天权等仙发觉城外那股可怕的神力,都各自后怕。“连唯一神都来了!”
手中差事还未结束,其他鬼差反复核查,天权自言自语:“怎么回事,冥界多了生魂?”
左仙等人回府,只叫天权开阳停下手:“刚刚唯一仙下界,吓我一跳,今晚还是别忙了,陪我出去玩吧。”
“噗。”
摇光回想着说:“你知道么,左仙面对唯一仙这么狼狈,还哭着喊着‘天枢摇光快来救我呜呜呜’,哈哈哈哈。”
天枢白了眼:“说的好像你能跟他打似的。”
左仙着急争辩:“你们胡说,我哪有这样哭喊的!明明是你们太慢了!”
当日源等人才刚来冥界,此时丰都城城南一片狼藉,其他城区倒还热闹。
唯心多被城内来往的形形色色的居民吸引。
据说冥界有鬼国,丰都城居中,是众妖进贡之地,繁华昌盛。符音和风言微互相讨论谁谁来自哪里,唯心多又掏出铜钱,看看各自原形是否一致。
“源,这真的有意思,有猪有狗,有鸡有羊。”唯心多心思又不知跑哪去了,他四周都转了一圈,扫过风临,猛然发现风临依旧是人形。
“诶?”唯心多又确认一遍,真的是人形,难道因为修为太高了铜钱眼看不出?
大家也没察觉什么,算了胡乱猜忌也不对吧。
源随口问道:“冥间地狱也会分很多层么?”
冥界也有很多去处,三垣之中众星官皆为传说,不再现世。
风临状态似乎很糟糕,渐渐跟不上众人步伐,气息沉重。他的脑海里仿佛听见无数求救的声音,呼唤着、祈求着。
“抱歉……我独自去寻……左仙……”
源看着风临,眼神异样。“你又要一个人走,不会又是血淋淋地回来吧。”
心月狐好像想起什么,力仙活得久,还记得佑仙曾经做过什么,也和星官们讲过。
房日兔往左仙方向想,却道:“左仙也是麒麟。”
风临不顾谈话,独自走进街旁小巷,远离众人。心月狐赶上去,房日兔便吩咐:“我们须跟上佑仙,还是各分两路吧。”
源看向小巷深处,幽长寂静,消失在转弯处。风临行走其中,身影真像走失的幽魂,随时会魂飞魄散。
唯心多先提建议:“既然如此,我们先逛逛吧,听说这几日所有妖都没有干活,也许府中并没有人呢。”
风言微感慨:“真好啊。这里也没什么战乱,生活还那么松弛。”
(二)话语
千年桑树直通云霄,旋爬上朱雀宫,手里捏着一柄拂尘。
回途说,拂尘不过是扫灰之物,仙宫拿走一把便可,唯一神不会怪罪。趁那些人不在,把四仙先收了也不是不可。
那又赌一把了。
点中人也难。
“谁?”
“我看着像是唯一教的人。”
“那正好。”
门正开着,旋直接点中守门人,闯进去。
归问:“你是直接正面去点么?”
旋答:“羽仙常居高天,我也暗杀不得啊。”
“是么?”
左右张月鹿、星日马相继而现,立于云端,神色睥睨长袖掩面。
“最厌恶……这种神态了……”旋顿时火起,“我要拉你们下神坛!”
归惊愕转头,见旋施展大术,法阵起,惊雷轰炸,闪电如蛇。
张月鹿:“我等不惧。”
星日马:“可笑至极。”
每当鸣闪,只是一瞬,二人神情都是巨变,乌云笼罩,闪烁之间张与星都换了位置。
旋:“归!快换方位!”
电光火石之间,阵法过大,归实在跟不上,缺了一角。
星日马刚好入了阵眼切断了仙术,张月鹿一挥,乌云退去,风平浪静。
星日马:“蚍蜉撼树。”
张月鹿:“螳臂当车。”
张月鹿再挥,火焰扑来,旋迅速施法,水化作巨龙缠绕,“散!”
水龙迅速化作雾滴,四处布满——星日马再挥,正唤大风,听见“沙——”的声音环绕,蒸汽四起,烫着手背。
水雾之中归突然冲出一扫拂尘——
张月鹿:“自作聪明。”
星日马:“班门弄斧。”
鹿身腾跃而起,拂尘错过下颌。
旋大喊:“小心!”
前蹄击中胸口,归跌下云端,旋施展法术将他浮托。
又是差一点点吗。
空中梅花花瓣飘落,花瓣聚成长剑刺向星张。此时赤焰点燃长剑,又迅速顺着花瓣燃向四周。
羽仙扇动双翼落在星张身旁。
“你们竟想杀我?”
旋蹲在归旁,两人丝毫不惧。
“是的……”旋深感无力……眼睛中火光闪烁,光影跳动着,心也跳动着。
归:“对不起我还是拖后腿了,不会死在这吧。”
梅花花瓣聚拢,赤红色的长帛拂过脸庞:“早呢。”
羽仙却愣:“梅花仙子?”
梅花花瓣盖住伤口,化作滋养,归的痛感渐渐消失。
“起!”
羽仙瞳孔聚焦,施展双翼,左边巨翼扫过,烈焰燃向三人。
张星各站一门,速写咒符,旋归前去破阵,各展法术,梅花起手一挥,花瓣汇聚各自分散,缠向三人。
“梅花!你作为千年花神,却与唯一神一伍?”
梅花嘶吼,花瓣盖过火焰,冲力散向四方。
“我不赞同唯一仙,也不赞同你们,我否认所有!”
旋法术借力,将花瓣化作银镖飞向三仙,归施法加速,扫过。羽仙眼睛充血变红,火光摇曳,赤羽一扫,将飞镖斜过四周。
“我不相信,传说中独选寒冬绽放的梅花仙子会跟随小人!”
旋大声驳道:“你们怎么会在意小人的想法呢?”
又生双门,法术相克,两人吃力抵抗火焰,梅花低声提醒二人等休门接近时迅速靠近点梦。羽仙见两人法术再起,一鸣划破苍穹。
“你们为何随意陷害他人——”
旋靠近修门,法术爆发,洪水骤起席卷四周。
“我明明……一直……都是被欺压的那个!”旋再次聚集,洪水试图吞噬火焰直逼羽仙。
羽仙怒目而视,切齿而施,张与星再换二门,施法,火焰再度反扑。
“明明人心险恶——”
“明明我第一次害的人,只是抢了我一切的同门!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被重视过。旋曾多次渴望触及神秘的经书,世人所祈求的仙法、长生、超脱凡胎……
明明自己终于如愿进入内门,想看看他们视若珍宝的经书……
原来只是自私、占有、不愿公之于众的普通秘法……
只是不想让更多修士去接触以威胁那些人的地位……
他坐在满是经书的阁楼中央,看透了那些人可怕的自私自利,绝望地望向高阁。
“回途菩萨回途菩萨回途菩萨!”
周围时间缓慢,旋置身于白色世界中,回途菩萨正背对着他。
“我……想杀了这些自以为是的神仙!”
“自以为是?”菩萨转过身,长发垂地,正绕着红色罗裙。
“回途菩萨?”
回途双眸低垂,踞坐于莲叶上。“众生都自以为是,包括你、我。”
“罢了,助你一回,免生罪业。”
时间流动,阵法破碎,脚下生起莲叶,缠住羽仙与张星。羽仙竭力挣脱,化作朱雀,羽毛闪烁火光,烧断莲叶茎。张星施法却只能燃及自身,一时难解。
旋与归已冲上阵眼,先跟上了两星官,拂尘点过,张月鹿与星日马眼前似有寰宇,看不真切,昏迷过去。
“张月鹿!星日马!”
周围的术法消失,朱雀再次化回人形。
“你们……”
梅花神色自若:“你的主人呢?”
朱雀回想,师父口中反复念叨的主人,他并未见过。从师父眼里看来,主人是知晓万物、明辨是非、不受情感左右的圣人。
“主人会来的……会回来的……”
梅花嘴角一撇,又转而冷笑。
“女希氏抛弃你们了——抛弃了人间——抛弃了一切——
“你们的幻想该结束了!”
冷风料峭,霜花点点落于火焰中,各自沉寂。
“留下他,让他告诉其他人去吧!”梅花转身离去。
旋看见羽仙陷入极度失望,如行尸走肉般靠近昏睡的张和星。
“罢了。”旋竟然犹豫了。
“不可仁慈啊。”归提醒。
桑树上的火光被鳞仙瞧见,龟魂一相为老人,问:“那里怎么了?”
蛇魂一相为小孩,摇头晃脑:“好朋友又出事了吗?”
鳞仙跳上大雁:“我去看看。”
(三)相遇
“和人间的妖都一样啊。”
只是这里的妖怪还有很多鬼族都不怎么隐藏原形。唯心多又对着铜钱眼四处观望。
路边有弹唱者,张嘴时能见分裂的歧舌;来往抬轿者,却见是用杠子穿过胸膛抬着的;又是走路行为怪异者,是两脚朝后长的。
有时候有人经过,唯心多吓得差点把铜钱摔了——还有眼睛竖着长的。
“哎?我刚刚看到神兽,像麒麟,好帅的黑金配色!”
旁人却都傻了眼。
唯心多放下铜钱,看见黑色长发玄色深衣的男子,重要的是那男子和佑仙长得一模一样。
“佑仙?”
符音喊道:“风哥,这不会就是……”
那男子转过头:“诶?谁,知道我姓‘风’?”
风言微:“他叫的是我。”
唯心多:“我看,姓‘疯’。”
源问:“你怎么和佑仙长得一模一样?”
那人也仔细端详,也惊讶问:“你怎么和唯一仙长得那么像?”
旁边的摇光和天枢都无奈扶额,天权反应过来:“好像是生魂。”
左仙立刻喜笑颜开,当街拍手,吸引来往的妖怪。所有妖都团团围住,都盯向四人。
“快看!阳间来的朋友噢!”左仙还介绍起来。
大家或惊讶或欣喜或疑惑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风言微汗如雨下:“怎么回事,咱们怎么有点像动物园被观看的猴呢……”
“稀罕物稀罕物,我得看看,生魂能在冥界待多久呢?”
唯心多气不过:“你看什么,我们可是有法术护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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