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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席孟嗣果然将吴家新的宗谱偷了出来,并交给了季伯纶,季伯纶再将它转交给了吴聪。

最开始时,吴聪并不敢阅看宗谱,只是放在柜子里而已。直到吴耵、吴聊为了宗谱失窃的事找上门来,请求他代为报官时,他才灰了心,等送走他们后,便将宗谱取了出来,带上季伯纶一起细看。因还记得父、祖、曾祖、高祖的名讳,他很快就找到了刊载自家世系的那页纸,果然如那三个女人说的那样,在其父名的下边,不但没有登记自己的名字,甚至还标注了“一子入宫,隐名不记”的字样,其弟吴耵反被标记为其父的长子,当场便泪如雨下,张大嘴巴“啊”了几声,却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到最后竟伏在桌上痛哭不止。

尽管季伯纶忙着为他拍背捶胸,又劝慰不已,他还是自顾自地哭着,一句话也不说,不一会儿,竟哭到浑身发抖,不觉间便昏睡了过去。因他长得高大肥壮,季伯纶没有力气扶他上床,只得找来一件毛毯给他披了上去,而后坐在一边绣着帕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醒了过来。等季伯纶手忙脚乱地服侍他喝了水,上了床后,他便吩咐道:“让护卫长知会一下二老爷,就说宗谱已经找到了,是县里的邢捕头让一个小毛贼送过来的,让他到我这里来取。”

季伯纶原想再提一下立嗣的事,转念一想,此时开口,并非良机,只得作罢了,而后领命而去,末了,便如往常一样作息去了。

及至次日上午,吴耵上了门来取宗谱。等确认吴聪递给他的宗谱便是被偷走的宗谱后,便赔笑道:“那贼怎么不直接送到祠堂那里,反倒让哥哥受累保管着!”

吴聪虽然仍旧伤感不已,幸而经过一夜的休整后,此时已平静了下来,便也笑了一笑,却不直接回话,反而问道:“这宗谱,和你们上次给我看的宗谱,好像不大一样?”

吴耵心虚得不敢直视吴聪,更不敢答疑解惑,只敢自言自语道:“这贼也真是奇了,不偷金银,却偷宗谱。”

季伯纶听出了这里的言外之意,笑道:“他是个雅贼,脑子有些毛病的,就爱偷些书画笔墨,这便偷到我们吴家来了。”而后问道,“只是,上回你给你哥哥看的宗谱,怎么和你现在拿着的这本宗谱不太一样?”

吴耵眼珠一转,便赔笑道:“这件事,我原本就想跟哥哥、嫂嫂提起的,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得亏这小毛贼,让哥哥、嫂嫂知道了这事,又自己起了话头,我这才好开这个口了。”

季伯纶暗暗冷笑,面上却温和地笑问道:“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吴耵看也不看季伯纶一眼,只冲着吴聪笑道:“哥哥,你当年入宫后,族长、族老、族董,乃至族众都认为,你这辈子不会有出头之日了,便不顾我的反对,将你除了名,却不料你会有荣归乡里的时候,等你把这家客栈开起来了,他们更是后悔不迭,便想把你重新写进宗谱里头。只是,让流落在外的子孙认祖归宗,必然要开祠堂、祭祖宗、告天地的,在此之前,必然要先让哥哥知道这桩往事,才好搞这样的典礼。为此,他们都让我先与你通个气,好让你心里有个数。只是我怕陡然提起来,不免寒了你的心,就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开这个口,却一直没有找到,这才拖到了现在。”

季伯纶越听越觉得好笑,又见吴聪一面听着一面沉思,不像有话要说的样子,便向吴耵问道:“别人也就罢了,可你毕竟是你哥哥的亲弟弟,这几十年来,你有大把的机会与他提起他被除名的事,为什么你一直就不说?”

吴耵愣了一下,便一脸不满地反问道:“我方才已说明了缘由,嫂嫂怎么还要问我?”

季伯纶被这话气得起了身,再次问道:“倘若我和你哥哥一直不知道这事,你又一直不说,他们也一直不说,那族里就无法为你哥哥操办认祖归宗的典礼,那他们还会把你哥哥重新写进宗谱里么?”

吴耵也起了身,结结巴巴地辩驳道:“嫂嫂还纠结这样的细枝末节做什么?如今哥哥已知道了这事,正好可以把他认祖归宗的事提上日程了,即便嫂嫂要计较这等鸡零狗碎的小事,也要等日后尘埃落定了再说罢?”

季伯纶重新坐了下去,摆了摆手,冷笑道:“你哥哥还没有出人头地的时候,就把他除了名;等你哥哥衣锦还乡了,就想把他认回来。你们这样的做法,何其势利!”

吴耵此时已无可辩驳了,又见吴聪还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冲着他作揖道:“哥哥,你快给我一个准话罢!倘若你还想认祖归宗,就赶紧去准备该准备的东西。倘若你心寒了,不再想着认祖归宗,那就趁早告诉我,我也好早点回去跟族里打个招呼。”

不等吴聪开口,季伯纶便笑道:“我和你哥哥需要准备哪些东西,烦请小叔细细说来。”

吴耵看了吴聪一眼,踌躇再三,便问道:“先前我们要哥哥写的那份遗嘱,哥哥可写好了么?”说到这里,也不等吴聪回话,便继续说道,“等到哥哥认祖归宗的那日,要把这份遗嘱一并带去的,到了那时,族长将公开宣读这份遗嘱,不但告知天地祖宗,也告知族中的男女老少。”

季伯纶冷笑道:“这样说来,你哥哥如果不写下那份遗嘱,你们就不打算让他认祖归宗了?”

吴耵再次被噎得哑口无言,不免有些恼怒,因而再次冲着吴聪作揖道:“哥哥老当益壮,怎么能让嫂嫂如此独断专行?没得让我们兄弟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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