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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块儿,老海怪就有些为难,嘟囔道,“倷妈一大把年纪岁了,来侍候你,合适吧?好在这阵子,我也不太忙,在家侍候月子,不一样吗?”

媳妇听出,丈夫心里,不愿意接她妈来,便劝说道,“这是咱头一个孩子,咱俩都没有侍弄过孩子,没经验,给孩子洗三儿,喂奶,压惊,推拿,这些事,你会吗?”

一句话,说得丈夫憋了个大红脸,住了一会儿,还不死心,又嘟囔道,“要不,请刘老三老婆来,或者让他家拴柱媳来侍候你,不行吗?”

“刘老三老婆也行,只是她不是俺妈,抬弄孩子轻了重了,凉了热了,做饭咸了淡了,我不好说她,再说,咱俩平日也没少赶弄人家,欠着人家的人情,将来咱拿什么还人家呀?

“他们家拴柱媳妇,爱察奸,嘴不老实,到咱家来,你不怕她把咱家的事,到处讲讲?”

媳妇这一句话,提醒了老海怪,老海怪也不再固执。

见丈夫不再说话,喘了一会儿,媳妇又说道,“我知道你怕俺妈来,知道咱家的底细,怕她会数落你。

“不要紧,这些,我都想到了,这两天,你到集上割几斤猪肉,要肥一点的,趁我这两天还能动弹,炼点猪油,装到油坛子里,省得俺妈来了,看见咱家吃饭清汤寡水的,会疑心的。

“再说了,去年过年前,你要把年猪卖了那会儿,也对我说过,说等卖了年猪,隔三差五去买新鲜的猪肉回来吃,比杀猪划算。

“可自从过了年儿,至今你没买过一次猪肉,这回正好赶上我坐月子,你去买几斤猪肉,等俺妈来了,咱一块儿改善改善。

“家里有现成的粳子,得便儿,你碾几升大米,等俺妈来看见了,估计也说不出二话。

“做月子的鸡蛋,我攒了二百个,等孩子生了,你煮上五十个,涂上大红色,上俺妈家报喜时送去;到那会儿,俺嫂子她们来看欢喜,少不得还要送来几百个鸡蛋,这些就足够了。”

见媳妇说得头头是道儿,早已把这些事想得周全了,老海怪便不再吭声。

眼瞅着要当爹了,心里高兴,就往媳要了钱,到集上割了几斤猪肉,回家收拾妥当,又套车去把丈母娘接来。

老丈母娘来住了两天,九月初十傍晚,老海怪媳妇忽啦吧说肚子有点痛。

丈母娘有经验,说八成要生了,让女婿赶紧套车,到会上去接助产士。

老海怪也有些着慌,套上车就去了。

助产士来时,老海怪媳妇肚子已经痛得厉害,助产士把老海怪撵出屋去,伸手在孕妇身下摸了一把,对孕妇母亲说,“快了,赶紧把褥纸拿来,给她垫上。”

转身又让躲在外屋的丈夫去烧一锅热水。

孩子生得挺痛快,美中不足的,是个丫头片子。

老海怪听说了,心里冷了半截儿,当着丈母娘的面,却又不敢显露在脸上。

有丈母娘在家伺候月子,老海怪地里的活儿,一点儿也没耽搁。

今年收成不错,春天里,老海怪又开了十多亩荒地,生茬地,大豆的长势格外地好。

等地了场 光,老海怪卖了粮,足足交给媳妇八十块大洋。

孩子刚满月,老丈母娘就回去了,老海怪媳妇自个儿在家侍弄孩子。家里添丁增口,比往常热闹了许多。

狗养狗亲,猫养猫亲,再不济,是自己的亲骨肉,老海怪慢慢消散了心里的不快,去找算命先生,给女儿批了八字,看看孩子命中缺不缺什么,再依据命中所缺,给孩子取了名字,叫福荣。

现在让老海怪不满意的,只有一点,就是夜里和媳妇做事,不再像以前那样方便了。

早先夫妻俩,没有孩子在身边搅闹,到了晚上,夫妻俩只要来了兴头儿,上去就整,你推我送,无所顾忌,总能做到尽兴。

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孩子,白天媳妇操持家务不得闲,夜里又要几次三番给孩子喂奶,换尿布,有时刚睡下,冷不丁孩子又哭闹了,就得起来抱着孩子哄,至等把孩子哄睡了,才能重新躺下身子。

天天不得个囫囵觉,免不了生困。人困的时候,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而丈夫却偏偏在这种时候要行事,媳妇就不大情愿,只是为尽妇道,和他应付了事罢了。常常是把内裤往下一脱,往腚底下塞一块抹布,其余的事,全由丈夫自己来做。

可可这阵子,家中伙食改善了,老海怪火力强盛起来,丈母娘在这里伺候月子,老海怪不敢放肆,干瞪眼,干?了一个多月。

一等老丈母娘离去,老海怪就夜夜不肯放空,有时一夜要多次,惹得媳妇心里厌烦,有时他在上面用力正猛,却听身下媳妇发出鼾声,弄得老海怪心里老大没趣。

老海怪勤于房事,功夫也算没有白费,又过了几年,三个孩子紧挨着相继出世了。

这三个孩子,清一色是男孩儿。

老海怪心里高兴得了不得,给三个孩子分别取了名字,老大叫福贵,次子叫福显,三子叫福耀。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让媳妇再生出七八个孩子,在吴家沟制造一个人丁兴旺、家道殷实的大家族,是指日可待的。

到了那时,他们吴家有十来个壮汉在村里晃着,看吴家沟谁还敢小看了他们?谁敢在背后对他们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正当老海怪为实现自己的宏伟蓝图大干快上时,家里发生了一件事儿,摧毁了老海怪美好的愿望。

他又打老婆了。原因是,过去的几年里,发生了几件事,改变了老海怪的心态。

先是丈人、丈母娘过世了,把媳妇伤心得不行,哭了个昏天暗地。

老海怪脸上也装着挺难过,心里却兀然间轻松了许多。

这会儿他才清楚,丈人丈母娘在世,虽说不动声色,也不和他朝夕相处,却可可像一道无形的篱笆,约束着他,让他不敢恣意妄为。

如今两位老人不在了,那道无形的篱笆倏然拆除了。

媳妇的几个哥哥,也各立门户,分家另过了,媳妇眼下失了靠山,过年连家也不回了。

这样一来,老海怪在媳妇面前,慢慢就没了忌讳,说话开始粗声大气了,夹带着一家之主的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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