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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初中和高中是在镇上同一个学校的,老马的初中和高中也在这所学校。初中我对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应该在同一层楼里面的不同班级。高中三年,我跟他在同一个班级。他那个外形,真的符合“学渣”的所有标准,瘦瘦黄黄,脸还没有我手掌大,有时候还去染个黄头发。好像还有很多社会上的朋友。他经常上学迟到,我也经常上学迟到,一个星期能迟到三天以上那种高频率,所以班主任经常点名几个迟到的同学名字,我和他的名字就会依次出现。这是个巧合。

20年前的教育还没有全面内卷,有内卷意识的家庭,可能已经给孩子各种校外“加餐”,没有内卷意识的家庭,孩子的学习氛围那是相当轻松自在的。白天上课,晚上晚自习,如此而已。2003年秋天,离我的高考还有几个月而已,我的英语是开了窍的,不用太努力,学的轻轻松松。数学、物理和语文,那是一团糟糕,难得会有几次及格。根据木桶原则:一个水桶无论有多高,它盛水的高度取决于其中最低的那块木板。但是根据我的经验,我的木桶不是竖着放的,而是横着放的,最长的那两块板——英语、化学,恰好也足够的粗,放在最下面。这样这个木桶虽然有三块短板,但是也能盛不少的水。导致每次的成绩还可以,不会归于“学渣”一类。

一个阳光照满大地的午后,同学们午饭后陆续来到教室午休。老马在座位上做题,我在座位上做题,一会儿,班花来了,白白净净的脸上,淡淡的表情,紧身的淡蓝牛仔裤,就像是宫崎骏漫画中出来的美人。老马停下笔看着她,我停下笔看着她,再看看老马。从我的角度,我看着老马看着她,盯着她,直到她坐在凳子上,不知道看了多久。我觉得老马是被她迷住了。所有的男生都要被她迷住了。那是人家先天的优势,拥有好看的脸,白皙的皮肤,柔顺的头发,还有优雅的身型。羡慕一会,继续回到题海里面去。

白天的时间,基本上是用于学习的。晚上的时间,我是自由的。我经常不上晚自习去网吧上网。2003年秋天,我刚刚注册了QQ,并且沉迷于此,虽然好友里面也就是表妹表弟之类,还是像是面对宝藏盒子一样,喜欢鼓捣鼓捣。有一天,我听到了小企鹅的咳嗽声,我通过了好友申请。是一个男的,命运安排给我,让我掉无数眼泪的男的。他是一个大学生,河南信阳的。聊了几天家常以后,我们就视频了,巧合的是,视频接通的时候,隔壁电脑在播放刘若英的《后来》,他误以为是我唱的。他在心里一厢情愿的把我归于善良单纯会唱歌的高中生。他把我想象成了白月光。我们写了无数封的信。后来11月份的时候,他坐了很长时间的大巴车来学校附近看我。我们相聚566公里,他作为一个还要靠父母供养的大学生,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大巴车特地来看我。那时候我还是单纯的高中生,我还没有意识到,他要省多少零花钱,才能够买车票来看我。那天下午他来了,呆在我们约好的小旅馆,等我放学。放学后,我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就赶过去了。真是单纯的“小镇做题家”啊,我起码应该洗个脸,换身衣服。但是对于那个年龄的我来说,不可能会这么“深思熟虑”。然后我们去小餐馆吃了晚饭,晚饭后,我们在秋风的吹拂下,沿着马路,走了足足应该有三公里吧。聊了几个小时的废话,他讲他的家,他的爷爷,他的妹妹。我讲我家,讲我的学校,讲我认为的趣事。第二天他又坐长途大巴走了。我给他写了无数封信,他一封也没回,他的宿舍电话也打不通了。小企鹅里面再也没看到他上线。我把我们走过的那条马路,又走了一遍,边走边哭。路走完了,眼泪掉完了,写出去无人回的信写完了,打不通的电话也不想打了。我就从痛苦中走出来了。

老马是披着“学渣”外皮的“学霸”,像个社会小混混,偏偏考着高高的成绩。有一次活动课,让学生讲笑话,大家踊跃举手,整个课堂爆笑声此起彼伏。2003年到2024年,运用减法算下来,已经过去了整整21年,我却依然隐隐约约记得老马读的那个笑话,我连我自己当时读的什么笑话都忘了,却依然记得他读的那段。全班级几十个人,只记得他读的。高高瘦瘦的人儿,染着黄色的头发,读到:“某村开会讨论改革殡葬节约土地资源,村民们各抒己见。甲说:我建议啊!都不用棺材了,省钱又省地。乙说:我看竖着埋可以更省地方。丙磕了磕烟枪,慢悠悠地说:我看啊,竖着来只埋下半截,连墓碑也省了,一看就知道谁死了!”然后全班哄堂大笑。

这个笑话他只用了一分钟来读,我却记了二十年,还有我人生剩下的几十年,我还会记起他站起来读笑话的场景。高中在几个月后结束了。经常早上迟到、晚上去网吧上网的我,考上了个远离家乡的985、211大学;经常早上迟到、染着黄头发、被老师误认为“不良少年”的老马,也考上了离家一百多公里的“985、211”大学。老马和我,看起来毫无交集,我们也不会想到以后还会联系。命运其实安排好了一切,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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