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飒冷,寒雪纷扬,正是凛冬时节。天空阴暗,江畔的桃花树枯黄凋萎,将堤岸缀得死气沉沉,一弯冰河承着枝枝枯草,随着城中人的愁绪一同在风中无力地东望。
不仅这座城,整个天下都陷入了昏暗萧索的无尽寒冬中。
这条封冻的河名为“汴水”,是东京开封府中最重要的一道河流。
此时恰逢道君皇帝禅位,太子登基改元靖康。但朝堂草野都没有感受到气象一新的欢欣——其中也包括皇帝赵桓自己。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诗集中一首唐时李太白诗,道诉尽悲叹伤怀的怅惘,此时正从汴河岸边一位负剑青年的口中吟唱出来,声调竟十分悲切凄凉,仿佛其中藏着数年的忧愁苦楚。
这位青年约莫十七八岁,身着素衣,面容虽不算俊美,但也别具一番潇逸。
“也不知这东京城能坚持多久……”那青年叹了口气。他自南京应天府而来,在开封府中巡了几天后,愈发体会到大厦将倾的悲凉和苦痛。
“看来这个拿剑的人今天又犯傻了。”几个追逐打闹的顽皮小童吃吃笑道。
“咱京城多繁盛呢,都不知他在愁什么,他还要去吃酒呢……”
戴门楼附近的张八家正店是京城中颇为经济实惠的酒肆。
这名身着白衣的年轻剑客选了处边角的台位坐下,银鞘长剑大大方方地摆在桌面上,“要酒,搭一只煎西京雪梨。”
“西京呐……”酒博士咂咂嘴,“官人,这道菜名,‘西京’二字不知何时要去矣。”
西京河南地,旧时洛阳畿,惟恐一夜雪,城头换金旗。
“大宋地名,为何要去?”
许多人盯着他、议论他,但没有人敢对他出手,没有人敢动他的剑——
玉衡舞月。
那是来自南京应天君子堂的宝剑——君子堂作为天下最强的封妖组织,一向威名四播。堂中有顶尖弟子七人,以北斗之名分别配以七柄宝剑,剑法术法兼修,号“七星君子”而纵横江湖。
南京应天君子堂的“七星君子”,不论去到哪里,都会大方地挺直腰杆子,这“玉衡子”叶青锋,也不例外。
为什么要对妖赶尽杀绝,为什么人们不联合妖族共同对抗来自北方的压迫,叶青锋想不明白;朝廷的议和与投降究竟有什么好处,叶青锋也想不明白。
而用餐后,受诏的他将要面见天子,特准带剑上殿,为圣上展示剑艺,沐浴常人无比羡慕的荣耀。
借着酒劲,他忽地热血沸腾起来,止不住摇头叹息:“江山虽广,却已退无可退……”
又能退往何处?
酒家依旧喧闹,醉的人依旧沉醉。
金明池畔的笙歌依旧动听,皇庭中的剑舞依旧华丽。
“啾啾——”叶青锋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鬼鬼祟祟的狐鸣。
“谁?!”略有醉意的他顿时眉头一皱,抬起头来。
一只小巧的白狐正横叼着桌上的那柄长剑,一溜烟似的往大街上里奔去。
“你这小狐狸居然有如此力气!”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叶青锋嚯地站起身,往桌上匆匆甩了一吊钱,急得跃出了门。
他是君子堂中最杰出的青年才俊之一,长剑飘逸让他成为“七星君子”中的玉衡子。这狐狸要夺去叶青锋的剑,当真是突破了他的底线了。
叶青锋此时能感受到,那只狐狸身上散发着微弱的妖气。但此前,他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此狐妖擅长隐匿;二是其妖气遭人压制。
无论如何,叶青锋都不容许折损自己作为玉衡子的荣耀!
可那白狐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还不时回过头来看在身后追逐着的叶青锋,像是微笑,又像是得意,一副满怀期待的模样。
“你这小家伙抛什么媚眼,真欺我玉衡子没本事么?”看着白狐的神情,叶青锋忍不住一声嗤笑,只逐至一处阴暗的窄巷,口中喃喃,手中顷刻间掷出四枚符咒,所结成的微光小法阵将白狐的前后左右精准封锁。
巷子旁有一株枯萎的桃花,残枝震落了几杈。
“招惹上我,就是小家伙你自己找不痛快了!”叶青锋一笑,身似流光,欺在了白狐身前,抽剑出鞘。
白狐单衔着一根剑鞘,一动不动,似是愠怒,又似是紧张得不知所措。
“我没见过这么有力气的狐狸。”叶青锋的剑尖已经抵住了白狐的头顶,“居然还能盗剑,几乎延我面圣时机。”
当然,叶青锋没指望过一只狐妖能告诉他答案。
吓唬吓唬它,也就算了。
不是罪大恶极的妖,叶青锋并不想杀——这倒与他同门的作风截然不同。
白狐却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将口中剑鞘甩掉,“你像是个带着剑到处乱跑的傻子啾。”声音很软,很好听。
这狐妖不但蠢,还十分天真,天真到不知自己说这话会被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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