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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开学时,我在夜跑时、上课途中、上下学途中,目光能望到的地方,时不时会有几条黑的、白的、橘的猫狗在校园游荡,绝非野狗野猫之类的,何以得此?它们体型硕大,指甲也是修建过得,只是由于之前与现今的巨大反差,它们无法抑或说是失去作为动物的兽性本能,它们脖子上挂着项圈,却没有了主人,猫是不怕的,它们定会有爱心之人投喂,况且猫不会为自己的“被遗弃”而失落,相反,猫是会认为是自己遗弃了之前常给自己食物的人罢了。

狗则大不相同,狗是真心把主人当做自己唯一忠实的上位者来对待的,若主人遗弃,它们首先会感到失落,这种失落甚至会一直伴随它到离世,因此,遗弃一只狗的罪恶远大于遗弃一只猫。

当我想到此时,我仿佛从眼前的一只被遗弃的狗的身上看到了我自己。

我时常在亢奋和抑郁的心情中反复,当我看到那耷拉着前脖颈,在垃圾桶中翻找的拉布拉多时,我觉得即可悲又可笑。我从一只狗的身上看到每时每刻佝偻着身体、低着头,走在黑暗中的我,而我好像也“被遗弃”了。

接下来,讲讲关于我这条“弃犬”的故事。

从一开始,我像是一条被“购置”回家的小狗崽子,无比宝贵、无比珍重,我的父母便是我的主人,给予我一切的爱和物质,尽管他们不曾照顾我的情绪之类的,但也足够把我养得“硕大”了。

回想起那些模糊的,“被遗弃”前的记忆,快乐且难以回忆,只有一些零星的画面存贮于脑海——清晨、阳光、泥土、小土堆、淅沥的小雨、雨后的味道、闷热的热浪、沟边的被我折了又长、长了又折的树、门前的花、核桃树、绿的和黄的麦浪……仔细回想的话,倒是又不少的类似幻灯片的画面,总之,存在于此的,痛苦似乎也不痛苦,美好则加倍美好。

再后来,我无条件地被爱,脱离这些美好记忆的分水岭是盖新房子、搬家。

如同大多数农村人一样,随着国家经济的迅速发展,父亲有的一门手艺——装修,从刚开始的在离家稍远的村庄工作,回到了村里,为那些挣了钱、盖了新房子的人装修,挣够了钱,父亲也开始计划盖一间气派的房子,农村的二层小洋楼,不仅是生活水平提升的象征,更是在向其余的人大声宣称——“我,某某某,日子过的好!”

我至今仍对“吊楼板”那天所摆的酒席又很深刻的印象,是在一家叫“祥和大酒店”的饭店的一楼,人很多,几乎挤满了一楼,白色瓷砖的地面上沾着瓜子壳,被左右的人用脚踩扁,桌上可乐、雪碧,摆满的饭菜。

再后就是搬入盖好的气派的二层小洋楼,关于此我努力回想起的关于快乐二字的回忆不多,有我下午放学回家,母亲坐在炕上边看《地理中国》边绣鞋垫,我则在一旁的饭桌上写作的关于冬日的回忆;有邻居关叔来我家和父亲聊的热火朝天的回忆;有我和邻居家小孩在雪堆里点燃擦炮的场景……

这一切,本不该结束的。我还未做好迎接那挡在父亲面前的一切的准备。

但,疾病不会手下留情,时间不会,社会更不会,我不得不在不久后提起头颅、挺高胸膛,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人,我要在此刻拾起名为大男子主义的糟粕,尽一些责任。

父亲去世于肝癌。

父亲去世于我初三时的一个晚自习前。

父亲去世于一个灰蒙蒙的下午,我被大伯的儿子从学校带出来,回到家中,看着面前越来越多的车,我也意识到了自己将要面对些什么——被遗弃的开始。

首先是夫亲的遗弃我。

晚些,父亲被从救护车上推下来,放置在有卷帘门的那一件房中,而后,姐姐从她那里赶回来,和我一同去外面的商店买电热毯,我已经记不清那几天具体发生的事了,只是我按本村的白事流程被他们作为“孝子”来回使唤,可那时我才不过十几岁,我的眼泪也只在看到家门口的车前开始流下,然后是周身血液开始逆流,我的脑部轰的一声炸开,脸部充血,眼球凸出,耳朵涨红……我甚至不敢去看父亲最后一眼,因为我害怕我留在脑海中的关于父亲的最后模样是煞白的脸庞。

而后,下葬,在开始的之前,我要用力把这几日来给父亲烧纸的陶罐用力摔碎,母亲还在后面问我,“你是一下就摔碎了吗?”“对,我用劲摔在柏油路上。”

随着清脆的一声“砰”,唢呐开始吹响,洋鼓洋号也叫喊了起来,在十月下旬的凌晨,一大队身穿白孝褂的人,抬着一个硕大的实木棺材,由我领头,开始向山上挖好的墓地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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