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回什么名声?”沈小溪疑声问。
“你要让舆论站在你这边。”周元将手搭在沈小溪肩上,用力捏了一下,“我希望你能发一份视频声明,以真人出镜,既可以挽回名声,还可以帮助公司的众筹项目。你在视频中还原事发过程,诚心实意地道歉。然后我再带你去找小女孩的妈妈,请求和解,事情很快就能解决。”
沈小溪看着周元的脸,周元一脸坚定,目光炯炯有神,她抿了抿嘴唇,心里有些不情愿,但周元的态度以及当前的局面让她心生忐忑。
“我替你出镜。”周元突然提高音量,“我替你承担下这个责任。”
“不用……”沈小溪急忙摇头,心里生出一丝勇气。
周元立刻递给她一份稿子,拿起手机,对准她的脸。
“那就赶紧开始。”周元说,“要不知道怎么说,就对着稿子念。”
沈小溪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了,她根本没做好准备。
“越呈现出真实状态,越得获得同情和谅解。”周元催促,“时间紧迫。”
沈小溪拿起稿子看了一眼,内容和她想的差不多。
“等一下。”徐芸走到沙发前,对沈小溪说,“你可要想清楚,真人出镜的话,到时网上都是你的影像,一旦处理不好,可能会被反噬,你真要这么做吗?”
“我会为她的脸打码。”周元将徐芸拉开,“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出去。”
徐芸离开后,周元再次举起手机,对着沈小溪竖起三根指头,依次弯下去。沈小溪的自白就这样录了下来,说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周元将视频发给一名下属后,用纸巾帮沈小溪擦干泪水,拉着她走出了办公室。
“去哪?”她还没从道歉的悲伤情绪中走出来。
“找小女孩的妈妈,彻底解决这件事。”周元信心十足。
当他们来到医院,见到何蓝月的时候,何蓝月刚收到医院下发的病危通知书,正蹲坐在走廊中痛哭。周元上前安慰了一番,招手让不远处的沈小溪过去。沈小溪刚走过去,还没等开口道歉,何蓝月便从地上爬起来,扬手给了她一耳光,将她的眼镜打掉在地,脸颊火辣辣地疼,她紧抿着嘴唇,努力将自己定在原地。
“我不会和解!”何蓝月嘶声喊叫,“我要让你偿命!”
“对不起……”沈小溪双手垂在身前,眼前景物模模糊糊。
“滚!”何蓝月抓起排椅上的水杯,砸在沈小溪身上。
旁边的周元掏出手机,悄悄录下了这一幕。
“我们改天再来。”周元低声对沈小溪说,“她情绪不稳定。”
沈小溪捡起眼镜戴上,鼻梁处传来一阵疼痛,应该是被划伤了。
两人等电梯时,何蓝月追了上来,沈小溪以为是来找她的,赶紧拿下眼镜,做好了迎接责骂的准备,没想到是找周元的。何蓝月要求周元立刻下架众筹,这让周元有些惊讶,他好言劝说,何蓝月态度坚决,执意下架。
沈小溪观察着何蓝月的侧脸,有种似曾见过的感觉,她觉得不是昨天在锦湖公园留下的印象,似乎是更久以前。她还发现,何蓝月一直戴着口罩,并拒绝了所有媒体采访,在这种时刻,她不是更应该借媒体发声,替女儿伸张正义吗?她还发现一个细节,那就是何蓝月此前没戴眼镜,今天才戴上,镜片很薄。
下楼时,周元面色阴沉,一语不发,待走出医院,他一脸严肃地对沈小溪说:“你先回家,尽量别出门,别接受采访,别发表言论,等我联系你。”
周元小跑着离开,沈小溪独自走在路上,天空阴沉闷热,闪电犹如毒蛇吐信,从乌云后面倏忽而出,又迅速缩回,一场雷雨正在酝酿之中。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过去一天仿似做梦一样,如此漫长艰辛。自从出事后,她的脑子里就充斥着一团雾,让她理不清思路,看不清形势,她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像漂在海上的一叶扁舟,被水流推着四处打转,模模糊糊地做了那些事。
回到家后,她才想起父亲,赶紧给医生打电话,得知父亲病情趋于稳定,才放下心来。随后,她发现何蓝月的众筹项目没有下架,反而金额提高到了200万。而网上她的那段自白视频也开始发酵,她的脸并未打码,但从评论来看,确实获得了部分网友的欣赏和谅解,觉得她是一个敢于承担责任的人。
她很在乎网友们对她形象的评价,有人说她又丑又土,畏畏缩缩,笨嘴拙舌,有人则说她没用美颜,形象真实,情感真挚。她注意到,她的自白视频是通过帮帮筹官方账号独家发布的,由此帮帮筹也获得了赞誉,用户关注数飙升。
网友们将对于大型犬伤人事件的愤懑,对于小女孩和单亲妈妈的同情,对于沈小溪自白道歉的欣赏纷纷发泄到了众筹之上,金额持续攀升。
她不断翻看网友们的评论,每一条都仔细阅读,每一条都让她心情起伏。她最初还有些怀疑,现在觉得周元的做法是明智的,这种自白确实有一定效果,她很难想象,如果是被别家媒体挖出来,她将面临怎样汹涌的网络冲击。
只是她从未想到自己的形象会以这种方式被大众评价,她抚摸自己的脸,这张素面朝天,从小到大罕有人夸过的脸,觉得如梦似幻,忐忑不安。当网友们肆意评价她的时候,她却还因为自己的长相不佳、谈吐不畅而自责,觉得为网友们带来了不好的体验。
鼻梁又在痛了,她对着镜子观察,发现鼻根右侧有一条划痕,渗出的鲜血已经干涸,但皮肤有破损,她贴上半截创可贴,将眼镜挪到鼻梁中段,当她直视前方的时候,上方模糊,下方清晰,世界以镜框为界,一分为二。
她心里发慌发闷,给孟彤打电话,没接,给周元打电话,也没接。
她想说话,却又找不到人交流,她想到了父亲,无奈地摇了摇头。
后半夜,她迷迷糊糊睡着,在噩梦中反复,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声炸雷惊醒,接着闪电疾驰而过,她看了眼时间,早晨七点半,天空黑得像锅底一样。
随后,她接到了民警的电话,让她立刻去一趟派出所。
民警的语气很严肃,她有种直觉,事情变严重了。
她起身穿衣时,又是一声惊雷炸响,天空像被划开了一条口子,酝酿了一整晚的雷雨终于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的雨珠声让她全身打了一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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