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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白昭琰的身后传来雄浑苍劲的声音伴随着奇特节奏的腔调,“临官帝旺两相逢,业绍箕裘显祖宗;失位纵然居世上,也须名姓达天聪。”

白昭琰一怔,随即起身回首,循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年纪与七七的相仿的青衣女子搀扶着一位老者,老者白发苍苍应是天命之年,双目紧闭似是不视万物生灵已久。

两人正巧从白昭琰跟前经过时,他忙上前拦在他们路前,向老者拱手作揖,“在下不才,请问老先生方才一番话是作何意?”

老者站住了脚步,先是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行了一礼,复向身旁的女孩问:“静儿,是何人呐?”

名唤静儿的女孩这才抬起清冷的眸子将白昭琰上下打量一番,纵使白昭琰与之对上心中也不由地一颤,女孩面上无任何表情,淡淡地说:“先生,是一年轻公子,面生的很。”末尾的“面生”二字她特别用力强调。

“哦?这么说公子并非武平人士?”老者笑着问。

“是,”白昭琰没有因为老者看不到自己而怠慢了礼节,反而愈加恭敬,“晚生昭琰,乃行商之人,自天启而来。”说罢,对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老人家不嫌弃的话可否坐下用一杯茶。”

老者点点头,在女孩的搀扶下入了座,白昭琰唤人换了新的热茶,为老者倒了一杯而后亲自递与他手中。

“晚生刚刚听闻老先生所吟诵的诗句,请问是作何解释?”白昭琰再次询问。

老者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笑着说:“老朽早年随先师周游列国学习星相之术,这只是一篇帝旺诗诀,老朽随口吟诵罢了。”

白昭琰轻笑,心想嘴上神神叨叨,到头来不过是此等江湖术士。

他心下有些失望,相比星相占卜之术,白昭琰更愿意相信事在人为,对那些遇着大事不问苍生问鬼神的人更是鄙夷;可上至君王士大夫,下到平民老百姓,大多数人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面对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情时便将这些搬出来以作解释,对此朝廷还专门设有钦天监等官职以观天象。

因此他还是抱以该有的礼数,只不过语气中怎么都透着一股不屑,“烦请老先生指教一二。”

似乎是察觉到男子的态度,老者捋了捋白须,面色从容:“星相之术只为普通的观测运算之术,耗时费力,还不一定有所收获,在外人看来不理解也情有可原。”更别说大多数人穷尽一生都只是摸着门道,能融会贯通领悟其奥秘的更是凤毛麟角了,后面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心中只是充满不甘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个冷酷无情的现实。

“虽然星相学分为不同的流派,但是在观测推演等基础上存在着共识,星相学的一切理论都来源于对众神意志的表达即星辰力量的研究。”老者徐徐道来。

众神?白昭琰在心中嗤笑,面上却隐而不发。

接下来,老者为白昭琰介绍了星相学的基本知识,他说的头头是道,可在白昭琰眼中却像催眠大师一般,更仿佛一个长门僧在自顾自地修行着。白昭琰还是第一次体会到面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和事物时是多么枯燥乏味。

看向不远处忙碌的七七,白昭琰逐渐心生去意。

“在漫长历史的星相学研究中,渐渐演化出不同的流派,最大的两支为皇极经天派和玄天步象派,除此之外比较有名的还有元极道,不过那是羽人的知识理论,在东陆难以接触。”老者自然看不见白昭琰的小动作,自己说着。

“那请问老先生师从何派?”白昭琰眯了眯眼睛。

“老朽师从玄天步象派,我派理论中不存在皇极点的概念,而是直接将星空划分为不同的星域,并观测星辰在星域之间的往来运行,通过分析星辰力量与星域精神力特质之间的关系,兼采同一星域中不同星辰所组合的星象所带来的力量消长,对某时某地某事的吉凶做出具体的分析。”老者坦然,不由地面上渐生笑意,这是他用一辈子追求的学识怎么能不为之骄傲呢?

白昭琰本是觉得无聊,听到这却心想到什么,“听老人家的意思,贵派可是能为人占卜星命?”

老者一顿,默默地点头,“正是,不过老朽只学得些皮毛罢了,不值一提。”

“可烦请老先生替晚生占上一卜?”白昭琰笑着伸出手,双眼眯成一条缝看向老者与他身边的女孩。

老者听出男子话语中不容拒绝的意味,犹豫再三,还是握住男子的手细细摸索着上面的掌纹,接着又询问了他的生辰。

不一会便松开白昭琰的手,自己掐指演算起来。

周围热闹的环境并未影响老者,他的手指不断变化,时不时还抬头仰望星空。

白昭琰看在眼中感觉他还真像那么回事,于是也勾起好奇心,等待着结果。

忽地,老者面容一滞,缓缓开口:“公子贵不可言,今晚是老朽与静儿冲撞了公子,请容我们这就告辞。”说完,便拉起身旁女孩的手,几欲离开。

“老先生,”白昭琰迅速出手把住老者的手臂,“不妨直言。”

老者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道虽不大,却是自己无法挣脱的,看样子自己是非说不可了。

他稍稍叹口气,“那老朽便说了,公子星命乃是亘白,今生今世当荣华富贵更有美妻娇妾在侧,一生顺遂无虞,只不过……”他顿了顿,感受到白昭琰的情绪还算平静,接着缓缓说道:“公子占尽天时地利又不乏人和,只怕太过顺遂,命中难有三八之数啊!”

白昭琰一愣,把着老者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三八之数……么?白昭琰陷入沉思。

“你胡说八道!”

一个娇小的身影冲入了白昭琰和老者之间,用自己的身体将二人隔开了。

七七一早就看见公子在与他们交谈便好奇地靠近了听,现在终于忍不住跑上前来一边挽着公子的手,一边指着老者的鼻子大骂:“你这老东西在胡诌什么?!我家公子定会长命百岁,多子多福!”

白昭琰虽并不把老者说的当回事,可当真见到七七急匆匆地冲出来说的一番话,心里却是涌动着涓涓暖意,只觉得熨帖的很。

被这么个小家伙挂念着,原来也不错。

“七七,不得无礼。”他的语气淡淡的嘴角有着旁人难以察觉的笑意,向老者拱了拱手然后带着女孩离开了。

见他们已经走远,老者和女孩也起身离去。

“师兄,你撒谎了。”女孩搀扶着老者,清冷的语气不改分毫。

老者无奈地笑笑,“这种事静儿只消一眼便能看出来,师兄远不如你啊,不知师妹如何看待这位公子?”

女孩回以沉默。

见她没有要搭话的意思,老者只好自顾自地感叹道:“唉,这公子命格虽是亘白命,却又七分郁非;此命理富贵不假艰险异常亦是真,如行将踏错半步便是死无葬身之地,更会波及身边亲近之人呐。”

他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即使他早已双目失明,但那点点繁星早已烙印在他的脑海中,“静儿,我们即日启程前往天启,师兄这儿有一封师父临终前留下的信,让我们去找师叔,他正在钦天监任职。”

女孩不置可否,只是回首目送那男子和女孩肩并肩消失在人海中。

接着她小嘴微张:“虎豹之行,风云之志。”

漫天的花火照亮着两个人与整个世界。

犹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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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同僚们一一作别,张五麒终于踏上回家的路。

时间已是亥时末,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散去,留下无家可归的乞丐翻找着垃圾堆中的残羹冷食,瞧他们一脸餍足的模样,应是收获颇丰。

上元佳节,似乎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徒留他这般惆怅之人徘徊着,走在熟悉而陌生的路上。

上元节晚宴,武平县主按例宴请诸官吏,他作为武平尉自然要出席的,宴上县主只是再正常不过的询问了案件的进度,却仿佛一根刺一般扎进张五麒的心里,自那日上书请求郡里支援后,此案的线索就如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抓不到,郡里的回应更是杳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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