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稻为桑是朝廷派发下来的国策,但实施起来也应当先去实际考察之后再做决定。”
胡宗宪说道,“不知巡抚大人这几日是否亲自下去看过,看我浙闽一带的百姓当今是怎样生活的。”
“改稻为桑是要推行,是要实施,但切不能一蹴而就,现如今田里刚出头的禾苗,哪个不是老百姓冬日里再饿也不敢碰的粮种?!”
“改稻为桑是要执行,那也不应当把我浙江的数万百姓逼死而后执行吧!”
胡宗宪一番话说罢,谭纶则是低下了头。
胡汝贞胡汝贞,他担得起国之忠臣四字。
哪怕心里再怎么记着严阁老于他仕途的知遇之恩,但面临国家大事上,他胡宗宪心里的秤始终是有的。
谭纶好不羞愧,本是想着拼尽全力劝说胡宗宪莫要真成了严党的走狗,但现在看来,自己的觉悟反而不如胡宗宪。
海瑞心里触动更大,他海笔架不屑朋党之争,但胡宗宪如此忧国忧民,还是让他心里油然生出了强烈的佩服感。
“那你胡宗宪说,你想怎么改?!”
胡宗宪则是缓步走去中央,弯腰拾起地上摔碎的茶杯,放在了中央的案上。
“怎么改,又从哪里开口,需要先实地考察之后再议论。”
他长叹一口气,忧心忡忡的望着坐下的官员们,“百姓苦啊,本就饱受着边沿倭寇的扰乱,好不容易盼到春来,把比命还重要的粮种播了下去,眼看着等收成后能吃几天饱饭,可我们身为他们的官老爷,身为他们的官父母,却要在这个时候把他们唯一的期望给掐灭掉!”
“若真要这么做了,我胡宗宪愧为人子啊!”
各个官员听胡宗宪如此说,纷纷低下了头,这些年里,他们贪墨的钱有多少不得而知,但殷实起来的家境无一不是来自于搜刮民脂。
“哼,光扯嘴上功夫没用!”
严世蕃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倒要看看你胡宗宪是要怎么搞!”
“改稻为桑是皇上的旨意,做不好是要杀头的事,皇上看的是结果,你胡宗宪好自为之!”
严世蕃说罢,甩袖离去,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谁都不敢说些什么,好像他们本就是些个哑人,自打生来都不能讲话那般。
“行了,都去忙各自的要事吧。”
胡宗宪整理着案上被严世蕃推乱的文件,深深叹着气,众官员这才起身,拱手行礼后也相继离去。
谭纶海瑞王用汲三人仍在原地杵着,不知心里都想着些什么。
“招待不周,是我的过错,下人我会处置的,倒是委屈了你们。”
胡宗宪将案卷放置一旁,看向三人,“没吃吧,等下在我这对付对付,回头让他们收拾收拾腾几个屋子,今晚先住下吧,明日再赶去要地。”
谭王二人点头入座,海瑞却依旧直挺挺的站着。
“胡大人。”
“嗯?”
“不知,今日里淳安百姓被踏毁的田,官府是否给了赔偿。”
胡宗宪听他这话,倒是张开口笑了笑,“心系百姓,你海瑞会是个好官。”
而后他又满眼欢喜的望向海瑞,“你觉得,应当如何补偿这些被踏毁了禾苗的百姓?”
“按一亩的收成来赔,另加购置粮种的钱两。”
“很好。”
胡宗宪站起身来,“除此以外,我还留下了马宁远,在其百姓家里暂住,待到何时插禾完成,他再回来。”
“你觉得,马宁远,应当如何责罚?”
“那不是卑职应当关心的问题。”
海瑞拱手道,“但卑职斗胆说一句,若是心中毫无百姓,空有一副好皮,怎配当我大明的官。”
......
淳安县内,田有禄倒是起了个大早开始忙碌。
嘴里还不停叨叨着,“按行程来算,今日下午差不多就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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