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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母狼一样凄厉的惨叫撕破了太初宫宁静的夜空,千雪几乎就在第一时间冲进了丽阳公主寝宫。这些天来她的心一直就在公主身上,甚至晚上睡觉都不脱衣服,她随时准备着来助姐姐一臂之力。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太初宫所有的人好象都在等待着这一刻,包括皇爷孙佩,他也在丽阳公主尖叫后不久离奇出现在昭明宫。众人破门而入,马无齿仍然将丽阳公主按倒在床,另一只手高高举起那柄雪亮的刀。千雪一声怒喝:“住手!”众人屏心静气等待着马无齿的反应,又不敢轻易上前夺下他手中的刀,怕引起他的过激反应。

马无齿绷紧的身体突然就松弛下来,所有的人神经也随着松弛下来。马无齿从容不迫地站起来然后将脑袋一摇,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你们放心,我不会杀她,要杀她还会等待这么长的时间?这一刀早就戳下去了,是不是?”千雪避开马无齿扑到丽阳公主面前,她完全忘记了她们在太初宫里应该不是一双姐妹而是一对冤家。她握起丽阳公主的手,公主一动不动躺在那里。马无齿将刀子在手里抛着玩,在皇爷面前他面带轻浮:“放心吧,大公主,我绝对不会动你一根汗毛。”千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不杀她为何要举刀对着她?看你把她吓得——”马无齿说:“我只是跟她闹着玩。”所有的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千雪说:“有这样拿刀子对着人家闹着玩吗?鬼才相信你的话。”

马无齿放下了刀,面色一下子变得非常冷峻:“别人敢不敢玩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马无齿敢玩,为啥子敢玩?因为她丽阳公主比我胆子还大。你们以为我真的要杀她吗?人家是太初宫里大公主,皇爷心头一块肉。我马无齿就是个跑腿的,我怎敢下得了这个手?这不是找死吗?也不瞒大家,我就是认定大公主疯得好蹊跷,说疯就疯了。而且我观察了她好几天,认定她对周边反应很敏捷,不像一个疯子所为。真正的疯子哪像这样?真正的疯子是不怕死的,不知道死是乍回事。我到太医那里请教了,太医认为一个人若是装疯民间称为‘诈脖’,半夜三更突然将其叫醒可以得到最真实的反应。我选择在半夜突然拿刀子要对丽阳公主痛下杀手。刚才她的反应你们都听到了,她喊‘救命啊’,这完全是一个正常人下意识的真实反应。”千雪跳起来:“你什么意思?”马无齿说:“我什么意思?那只有天晓得,一个神经病人一个女疯子,看见有人拿刀要杀她,她只会感到好笑。可是你们看看她,看看丽阳大公主,她竟然口齿清楚地喊出‘救命啊’。”在他们为了丽阳公主是真疯还是装疯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丽阳公主突然冷笑起来,大叫一声,披头散发赤足狂奔而去。

这次关于丽阳公主真假疯颠争论在太初宫并没有止歇,随着背后议论的风起云涌丽阳公主的疯痴开始变本加厉。太初宫关于丽阳公主的传说版本多种莫衷一是,有好色之徒言之凿凿亲眼目睹丽阳公主从朱雀门那边秦淮河里爬上来,全身一丝不挂,两只乳房像刚长大的青葫芦一样饱满坚挺,乳晕像葡萄般晶莹发亮。有委琐之人亲眼得见丽阳公主在玄武门那里吃大便,并且将大便在手中撮成一粒粒鸡蛋大小的丸子,然后在玄武门下的麻石上一排排晾晒。千雪找到我时已经哭得双目红肿如桃:“左御史大夫,你说怎么办哪?这可怎么办?皇爷知道吗?皇爷他知道吗?”我其实对丽阳公主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但是我不能回答千雪的问话,也不想回答她。事实上自从马无齿确认丽阳公主是“诈脖”之后,皇爷再度在太初宫消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许多宫里人问我,我也不知道。千雪似乎猜出我的重重心事,愁容满面:“其实,一开始我对丽阳的疯痴也是半信半疑,但是看到她手玩大便后,我,我,我——”千雪突然泣不成声。

那是一个铅灰色阴云密布的傍晚,北风急速地从宫中各个巷弄宫墙间穿过。我和千雪在朱雀门内接到丽阳公主,吩咐仆人给她洗个热水澡。其实是仆人们舀来了热水千雪亲自动手帮助丽阳沐浴更衣,然后换上了一身桐花紫千层褶云丝挑绣百花衣。她是在半夜三更做完这一切,怕宫仆们私下里嚼舌根,她亲手将自己和丽阳公主一身臭气熏天的脏衣裳也顺手洗了。那是一个薄寒却暖的日子,北风刮过之后夜空如洗,繁密的星星像一枚枚铜钉钉住一袭夜的黑袍。后院里一阵阵幽香袅袅而来,扑鼻的香气令人愉悦。宫里的人都知道梅花开了,是那种朱砂红的颜色,一朵朵复瓣的花蕊挤在树桠间,中间点着一点蜡黄的花芯。光秃秃的树枝上缀着无数红宝石一样的花朵,香气随风而来,浓得令人头昏。黄嬷嬷过来的时候看到晾着丽阳公主的衣裳,脸色十分难堪:“侧王妃,这衣裳是你洗的吗?”千雪说:“半夜三更的我也不好叫你,随手就洗了,就几件衣裳。”她阴沉着一张脸不看黄嬷嬷,意思是让她别再问下去。黄嬷嬷看了看丽阳公主,她只是扫了一眼,随手在廊檐下折了好几支梅花拿在手里。黄嬷嬷说:“这朱砂梅就是香。”千雪将脸埋在花上嗅了嗅,说:“梅花插在瓶子最好看,只是这种朱砂梅一夜就枯了。”

千雪最后还是将梅花插在瓶子里,那是一只矮胖突肚的花瓶,它插着两支梅花显得非常协调。丽阳公主不知何故突然发怒,大声叫着夺过花瓶高高举起来面对着我和千雪。我立马面露微笑:“公主,公主息怒,大公主,我亲爱的好公主——”我的嘴巴一直裂到耳根上,就是想讨得她的欢心,我呶起嘴做起亲吻的姿式。就在她似笑非笑一愣神间我猛扑上前抱住她,出手稳稳地攥紧了那只花瓶。丽阳公主醒过神来母豹子一样拼命挣脱,就在我俩死缠滥打间,花瓶落地怦的一声巨响,摔得四分五裂。丽阳公主愣了一下,然后往地上一瘫号啕大哭。她在地上撒泼放赖的时候我无法阻止,结果她被碎瓷片扎得鲜血直流。千雪就在一旁默默流泪,黄嬷嬷也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并不出手上来帮我。我抱着头发散乱的丽阳公主像抱着一床浸了水的棉被一样吃力地回到寝宫,许多宫中仆人都在一旁观看,没有一个人肯出手相助。

十一月初六那个夜晚我因为皇爷的阻止而没有赴赤乌鸟之约,皇爷虽然当着赵四双与马无齿的面安排我赴约,最终却在我临行前阻止。我虽然也得到赤乌的密信不可能成行,而皇爷也不可能让我赴约,他不过就是习以为常地耍了一个手段。而取代我赶往清凉寺的御林军最终全军覆没,他们的死亡非常蹊跷:前往清凉山清凉寺约定的时间是丑时,正是鸡叫头遍时分。一行人出行前在丹阳郡吃了夜宵烧饼,不知怎么搞的那烧饼非常奇怪,吃过后上路大家才发现口干舌燥非常想喝水,却无水可喝。这时候时间紧迫,他们只能摸黑赶路。在山里遇到一条清澈小溪,人马口渴难耐,涉溪而饮却纷纷倒毙于溪中。多年以后在麒麟阁下呼啸而过的北风中我才得知,原来这一切全是周慕郎的毒计:清凉山下的丹阳郡厨房伙计有他布下的内线,本来准备直接投毒但是因为怕有人试吃发现,结果只在烧饼中添加了水飞蓟草汁。食后上路不久口渴难耐,周慕郎知道他们会在路上遇到的第一条山溪中饮水,便在溪流上游投毒,最终全部人马直接暴毙于溪,让此案成为蹊跷悬案,一时无法追查。让我躲过一劫的其实正是皇爷孙佩,这一场谋杀是他联合御林军精心策划的行动。周慕郎投奔西晋其实是假投敌,目的是为了收集情报。这一计谋其实是周慕郎主动提出的,他要达到的目的其实是真投敌。但是真投敌他根本做不到,他当时已经被奸细紧紧跟随,一举一动都被层层汇报到宫中,他最后利用这个假投敌计谋成功上演真叛逃一幕。其实吴国早就知道他是真叛逃,对他传回来的情报根本不予采信,他们也多次故意通过周慕郎传递假情报。这次清凉寺投毒毒死的全是周慕郎在御林军布下的谍报组织,它的直接结果标志着吴国已经彻底放弃周慕郎。周慕郎当然也很快得到了最新情报,他在痛不欲生之后死心踏地加盟晋国,率领晋国的兵士直捣吴国水师老巢,几场败仗让吴军人心惶惶。这时候太初宫再一次风声鹤唳,末日来临的恐慌在宫中弥漫。雪上加霜的是偏偏在此时抗晋大将陆抗病死,晋朝皇上司马炎马上率军兵分六路进攻吴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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