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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晓得,是否言皆有理?”

“不如不说,明明是相反意见哪能生出这般矛盾看法?左右反复要不得。”

“照你这么说,颜色只能是非黑即白?硬币只能是非正即反?那你有何高见?”

“嘿嘿,道行相差甚远,我也说不清。”

弟子们没什么头绪,不少道叔也竟纠结了起来,无知常常是福,思绪太多恐才怕会乱了道心。

“我这徒弟太过自满,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只觉自己稍有天资,就敢藐视真正的天才,对待他人口中称赞之人,本能去诋毁污蔑。心气太高,肚量太小,这次论辩,若能让他明白三分,足可令我欣慰。”热衷教育弟子的戒尺道长对自己师弟兼小道士的师傅言道。

而刚刚才在道祖师尊面前扣头的洒脱道长,尴尬的挥挥扇子,嘿嘿一笑。“师兄何出此言啊,您的弟子最多只是同辈自傲,对长者到底是毕恭毕敬。再看看我这弟子,连自己的师傅都敢摘指揶揄,要是让他占了便宜赢了口舌,指不定尾巴要翘到天上呢。”他是不知道刚才因为某个小囡的连累,他被对方的徒弟给冠以误人子弟的称谓了。

“那时自然有我等来敲打磨练脾气,且不说性子,就说这两个崽子的瞎啦胡扯,我这小子可是目光匪浅,果命非命乎暂且不提,目前来看,这是人云亦云的论辩。但就凭一个树上摘果形同水下钓鱼,这种大格调就实在不可小觑,后生可畏啊。”

“后生可畏?实在是恭维,我倒是觉得师兄您的徒弟是一个有原则能做实事的。任我那鬼小子说的天花乱坠,他是果子不少啃,鱼肉也不少吃。终究不算是真把式,说的再多也只为满足一己私欲,似乎就只有那个懒丫头能给他的恶劣垫垫底......”洒脱道长想到了不太好的事情,扶额苦笑。

“小囡吗?这女孩的灵慧自然也是贫道平生之仅见,不过她已经好久没来打坐了吧?”

“嘿嘿,本身也算不上道观的弟子,咱们能换上新道袍,人手白拂尘,在这异国他乡里不愁吃喝不愁穿住,说到底不都是沾了这小财主的光?”

“无以为报,我等就更没理由厚着脸皮理所当然去享受,所以有义务教导好这姑娘。”

“她需要吗?”洒脱道长挑眉发问。

戒尺在手上轻轻的敲击,“......应该需要......”

“借用我最近翻阅大贤旧作的一段话。抬出祖宗来说法,那自然是极威严的,然而我总不信在旧马褂未曾洗净叠好之前,便不能做一件新马褂......水果我喜欢吃,但好在我是不吃鱼的,那么看来我是五十步笑百步。然而即使是九十九步笑一百步,我至少领先小师弟一步,我说你钓了鱼,你反说我摘了苹果,可未尝不想想自己是两者兼吃。”他终于找到了男孩话中的漏洞,想立马结束这没有营养的话题。

房梁上的小孩看着那张胜券在握的脸,苦恼的哼唧两下。

“生死循环,天地自然。既然我生时吃鱼,死后不妨把我的骨灰撒进大海喂鱼拉倒,人吃鱼,鱼吃人,人化鱼,鱼化人。要是它们嘴叼,就索性埋到果树下冲做肥料。这叫做物质守恒定律,师兄觉得如何?”小道士人小格局大,竟也借用了伟人的学说。

“你......童言无忌。”和他对峙的年轻道士一愣,猛地盛气全无,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了。

下面其他的弟子更是一阵轩然大波。一些道长欲言又止,但老观长此刻没有下定论,谁也不好说话。

道家讲究侍死如侍生,追求羽化而登仙。虽然他们不是本土道教,也受过中外文化冲击,可对于火化焚身还是有大忌讳的。

“盗亦有道,生死自辩。”三清座下的白胡子老道短短一句,不过八字,就为两人激烈的争辩,定下基调。

“弟子受教!”老者的话音刚落,所有人包括房梁上的小家伙,都就地叩拜。

“也不怕掉下来......”他师傅看着跪在房梁上的混小子小声嘀咕。

所有人都晓得,他们两个虽然嘴上说着受教,但心里各自其实都不服气。

一方面,房梁上的鬼小子说的口诛连环天花地坠,不管有再多理由,至少当着众多人的面偷水果是跑不了的。所以切实犯了第二条戒律,不偷窃。

但另一方面,第一条不杀生的戒律,在男孩这一套自圆其说的组合拳下来,已经成为了个需要思辨的哲学问题。生前弑鱼,死后饲鱼,虽然粗暴朴素,但是却合乎自然循环。

老观主说的有理,但是各打五十大板,互不偏袒。这种制衡只能导致两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都不服气,免不了还会起不少争端。

桀骜道士在第一戒的论辩中被这小子的一把骨灰给堵的哑口无言。本想乘机在第二戒上朝他发难,谁知道观主又来一句盗亦有道?盗贼行径是百分之一百,可哪有道义可讲!谁不知道刚才这小子偷拿贡品时有多贱?

小道士心里当然也不快,自己好大不容易才东拉西扯出来的生死观,本来想说出来充当一把在世庄子的,谁知道被老头子一句生死自辩,给草草敷衍了事,生与死要是自己能够完全定义,那不杀生的戒律何等好笑!

“师兄要是没茬能找,师弟可就走了,反正诸位也不喜欢在认真打坐时,看到我这张脸吧。”小道士忿忿归忿忿,但浪费了这些本不该浪费的时间,让他猛然想起这鱼钩好像是他从某个小囡的鱼竿上偷下来的,还得还呢,得赶快扯呼!

“如果师弟能确保自己以后不饮酒,不粉饰,不奢华,不靡音,师兄自然没有一句话可讲。”他看似给了一个忠告,但表露的意思反倒更像是对小师弟已经误入歧途的劝诫。

“哼哼哼,依你的三言两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道我误入魔障太深,无可救药了!我自幼父母双亡,如果不是师傅下山捡到了我,师爷点头接纳了我,我还不知道混迹在哪个垃圾场里面呢?饮酒、粉饰、奢华、靡音,就算论迹不论心我也没这个财力去论迹啊。”小道士觉得很无语,认为自己这个师哥的确是有自己的独到想法,但是气量和能力实在是不匹配,为了跟他个小孩争高低,现在甚至说上了胡话。

“偷二师爷的杏仁酒讨好小囡,缺席早诵下山帮她买胭脂,面对她随手丢掷的食物不闻不问,诸多弟子静坐之时你却吹奏玉笛扰其心绪。如果这些都不算,那么你对道者的理解我认为是不合格的。”

“哦~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身为小喽喽受到牵连了,你是针对小囡才对我指桑骂槐的吧?”

桀骜的年轻道士摇摇头,邪祟一笑,“小囡待在道观的时间很长,但更多像是香客,当然不能完全以道士的标准去严苛对待。我对师弟你才是最为关心,所以才要善意提醒你,千万,千万不要有所邪淫。”

“我去你妈的!”

几乎是前者刚说完,后者的脏话就骂了出来,携之飞过来的还有一颗吃干净的苹果核。

桀骜道士抬起胳膊挥挥手,一招一式接化发,打太极似的将果核。给拨进去到了小簸箕中,颇有太极神韵。

可是没有人会去在意他的“神功”,也没有人会去在意男孩脱口而出的脏话。就说这个所谓的邪淫,让他们不约而同的认为桀骜道士实在是过分和胆大,不说此刻难掩镇定,暴跳如雷的小道士,那个被称作小囡的女娃娃要是听到指不定会整死这家伙。

“我和小囡不过八岁,两个小孩会懂情情爱爱?跟我讲邪淫?你这混蛋道士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啊!师傅、师叔,师爷!弟子提议赶走这个无耻之徒,他分明是想借此机会夺人眼球,此之谓极大贪欲。这种毒瘤以后就算留在山上当道长也只能误人子弟!啊啊,我们一定要赶走他!”

小道士已经出离愤怒,说出的话也幼稚许多,干出了的事他能讲歪理不承认,但没干出来的事情想指望他被污蔑认栽,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成年与未成年不过一瞬之隔,难道就这一瞬之间就能分清情爱?能够承认自己是个小孩,那就不会只是一个小孩。能够大大方方讲出情爱,就代表至少不是一窍不通。我只是提醒懵懂的师弟,现在可以一笑而过,但是未来可千万也要时刻警醒,不然假以时日回想如今,岂不是落入了妄语的漩涡?小囡的世俗家族我们不甚了解,可至少知道是鲲鹏和蜉蝣的天堑之差,你现在八岁是玩耍,十八岁还能是吗?哼哼......当然,请不必太过在意,这只是胡言乱语。”说完他朝所有的人深行一礼,立刻原地闭眼打坐。

真是狂妄且古怪,讨厌又莫测。

但是......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啊?

国外的观念不比国内,这可是四岁能接吻,六岁能结婚的国度。

再说小道士最喜欢贴着小囡,只要女娃娃来了,就黏着跟她吃饭,黏着跟她说话,黏着跟她抱抱,要不是怕被戒杖给一棒打死,他甚至敢厚着脸皮跑到小囡的闺房呢,这在道观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趣闻。

“你们真信他说的话啊?没有没有!小囡和我没关系的,我只不过和她是同龄人才有些共同话题,平常帮她熟悉熟悉道观坏境,她不会喜欢我的!”小道士极力否认,头摇的赛似拨浪鼓。

“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

早早开悟懂不少道理,此刻却害羞至面红耳赤的小道士,站在木梁上生气的直跺脚。

但这丝毫不影响整座大殿里洋溢起快活的气息。

“闭嘴!我认罚就是了,别再笑了,都给我闭嘴!师傅!师叔!师爷!不要让这些混蛋们笑话我了!”

“嘿嘿嘿,为师自然是相信我的爱徒,小囡指定不喜欢你,是你这小子喜欢小囡哇。”

这混账师傅分明是报复自己刚才让他磕头认错,此刻小道士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死了。

“没有,没有这回事!我只是......没有,没有!”小道士不堪重负,在细梁上一阵俯冲,直接从大殿中的侧窗翻了出去。

木窗离地面将近十米有余,目睹小道士毫不犹豫的跳下去,却几乎没有任何人担心。果不其然外面传来了猛烈的树叶哗哗声,他顺利的落脚到了大松柏上。

“我的苹果!呜呜......”小道士一声惊呼,伴随而来的是苹果接触地面的脆裂声。

大殿里众人又是一阵窃笑......

白胡观主阅历极深,见过的太多,听过的太多,懂得的太多。只有小辈们年轻的声音才能让他衰老的躯体感受到一丝丝的血液沸腾。

“唔......呐......”老者的短暂嘟囔象征着早诵重回正轨。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静坐,重归平和,齐声咏诵。

“琳琅振响,十方肃清。河海静默,山岳吞烟。万灵镇伏,招集群仙。天无氛秽,地无妖尘。冥慧洞清,大量玄玄也。”

树下小道士哭丧着脸拾起裂开的苹果,转头朝某处瀑布下的凉亭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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