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念尘轻声问:“不知可否告诉我们那姑娘的住处?”
小伙计悄悄用手指比了比门外:“嗳,看到后面那条街上一排排草屋的顶了没,那位姑娘姓尹,就住...”
这时,货铺掌柜注意到了这边,皱眉大声道:“阿梆,你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几位是来买什么的?其它货物都在后仓哪。”
伙计一愣,连忙解释:“这几位客官,这几位客官是...”
叶玉贞提起一个包裹,刚想说“我们来换点银钱”,冷怀璧却忽然出声,凛然朗声道:“有一个人,仗自家财大势大,强抢民女,欺压百姓,你恨也不恨?”掌柜怔了怔,马上明白了他话中所指:“怎么能不恨?.我自然恨!只是...”
冷怀璧马上道:“请您帮忙转告其他几家店铺的老板,不必再赶制多余的婚庆用品了,这件事情由我们来解决,定会还大家一个公道。”
掌柜的停了手中活计,认真地望着几人,见三人都是气度不凡,一脸正气,不由得他不信了,动容道:“...要真是这样,几位大侠可是帮了大忙了。阿梆,你小时候在那一带长大,快领几位去找尹姑娘住处;阿柱,你去通知张记李记他们几家。苍天有眼,那姓全的终于要来报应了!”
阿梆领着三人一路沿街疾行,路边许多百姓见了这陌生的三人,好奇地驻足观望。
阿梆似乎对这尹姑娘的住处颇为熟稔,在几间模样差不多的草屋前一眼就认准了目标,奔了过去,用拳轻轻擂了擂木条扎成的门。
内中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传出:“是谁?”
阿梆的手僵了僵,有些尴尬地应道:“是我...郭邦。”
原来,这伙计阿梆和这位尹姑娘原是自小玩大的一对青梅竹马,两人互有暗慕之情。谁知天降横祸,那全老爷见她出落的姿容秀丽,硬要娶她为妻。他自然也是什么都做不得,只能装聋作哑,为了避免日后相见痛苦,他甚至把家都连夜搬走了。现下又要和她见面,不免心有愧疚。
沉默半晌,小柴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姑娘出现在门后,见了阿梆身边的其余三人,她不由得轻轻地“咦”了一声。
此时不远处已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街民,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窃窃议论。阮念尘暂时不想引起这么多人的注意,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对阿梆轻声问:“...能否劳烦这位姑娘进去说?”谁知,阿梆也回头看了一眼后,对着聚在一起的众人招了招手:“没事儿,大家也都过来!”又转头向那尹姑娘道:“兰泽...能不能进屋去说?”
那姑娘已猜到事非寻常,往他身后一瞥,轻轻点了点头。闲汉们跟在四人身后一窝蜂地涌进了屋,姑娘转身又把门掩上了。
草屋不大,挤进十几个人之后着实显得有些憋闷了。那些村民们进来后有些没有座位,便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于光线稍暗处细看,那姑娘果然生的不错,容长脸蛋,杨柳腰肢,黑如鸦翅的双眉下一对深深的大眼睛。虽只着一身普通的土布衣裙,却很洁净,予人一种兰香蕙质小家碧玉之感,清新怡人。
阿梆面向众人,首先激动地道:“街坊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兰泽她,她有救了!”说完他又转身对着尹兰泽,手指三人:“方才这三个带剑的侠客来到店里,听了咱们兰泽的事后决定出手相帮,咱兰泽不用嫁给全福那个恶霸了!”
闻言,众乡人齐齐将景仰和充满希望的目光投向三人。叶玉贞摇手笑道:“别忙,这件事要成,首先得靠大家的情报。列位,这恶霸财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日有何特殊爱好?”
众人立刻有了精神,纷纷抢答:“那家伙平时就看不起咱这些平头百姓,经常欺压咱们!”“就是,他手底下还养着一批狗腿子,个个狗仗人势,蛮不讲理,上次老李头不是还因为卖菜还价的事被他们打了!”“他还放高利贷,还不起债的他就让那些狗腿子到人家家去抢、砸!”“嗜好?他特别爱吃香德园的鱼翅。”“他喜欢穿瑞璟庄的丝绸。”
这时,人群中一个叼着烟袋锅的老者拿出烟杆,吐了个烟圈,悠悠地道:“他尤为信奉揽月神,每逢初一、十五他都要往河神庙里跑一趟,烧香、磕头,请神保佑消灾祈福。”
三人同时精神一振,皆认为这是极有用的信息,看向老者:“怎么讲?这揽月河神是什么来头?”
原来,该镇风俗,信奉一尊特殊的佑福神。几百年前,这小镇曾经临着一条大运河,传言河畔的一株古榕树上住着一个倒吊的神仙,遇人落水便伸臂将其捞起,救人性命。此外他还可保佑河两岸的居民生意兴隆、福寿绵长。两岸居民根据神话为他立庙塑像,并依据其行为为他取了个封号“揽月神”。因这称号太过风雅,后来人便逐渐把他的像塑成俊朗的青年男子模样。现在镇中所有的揽月神像皆是以手交叠垫头,以膝勾枝倒挂,神情闲逸安适的美青年像。全福祖上是作运盐生意发家的,泊到这边后做成了一笔大的,便在此安家落户。因而他们家对这河神特别垂青。几人思量一阵,已渐渐勾画出一个计划的雏形。叶玉贞抬头道:“好,好,容我等再想想,诸位请先回吧,千万别走漏了风声,让那些狗腿子知道了就不好了!”
众人纷纷离去,只剩主角团三人和阿梆还留在屋里。阿梆转了几个圈,揉搓了两下鼻子,不敢直视尹兰泽的眼睛,有些难堪地开口:“...兰泽...对不起。”
“没事。我并不怪你。”阿梆惶惑地抬起头,迎上的是一双清亮如水的坦然眼瞳。尹兰泽面色镇静,无任何的积怨与愤懑:“是我命格合该如此,我知你是无能为力。”三人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瓜塞的一愣,旋即又相视点头,暗暗赞赏这姑娘的品质。
阿梆动情地冲上前去,握住尹兰泽的手:“...兰泽!你等着,我一定...我们一定会救你的!我!...”
尹兰泽无奈地别过脸,笑道:“看你!...又是这副德性,也不怕人家笑话…你呀,从小就是个傻小子!...好了,好了,你也放心...我这辈子就只是你一个人的!”
三人看着这甜蜜的一对,唇上皆不自禁地挂上了浅淡微笑。温存一会,尹兰泽又把阿梆推开:“...行了!办你的正事去吧,这三位大侠不是还需要你的帮助么?”
阮念尘道:“是了,先带我们到他常去的庙中看看吧。”
阿梆道:“他最常去的,就是曾经位于河沿上,现在临着田垄的那一座。”说着领三人出门,向那边一路行去。不多时,几人便来到一座精致的小庙前。庙尚六七成新,跨进槛看看,供桌、香案、神像、蒲团一应俱全。三人凑上去观那塑像,见那像果然与寻常神像不同,和传闻中的一样乃是倒吊,双足与屋顶融在一起,身体自上垂下,而头顶与供桌尚有一段距离。
办法很简单,在那全老爷进庙拜神的时候藏于像后发声,让其以为是天神显灵,进而畏惧听从。正常人绝不会想到在这样的像后能够藏人,而武艺精湛的人却可以做到。三人又转到像的背后瞧瞧,见“他”后身也雕有衣褶,攀附其上并非难事。研究一番,三人心中有了数,点了点头,吩咐阿梆道:“你店里还有事,先回去吧。我们的事告诉众街坊即可,注意千万别把风吹到全老爷那里去了。还有,我们不方便在人前露面,这几天的饭食得麻烦你帮着张罗了。”
阿梆道:“好嘞,放心吧!多谢三位大侠了!”说完便迈着两条长腿跑出去了。
冷怀璧抚了一把神像上的灰,吹散了,抹着手道:“今天是十二,这几天我们都不能在街上露面,以免给那些狗腿子撞见,须得找个地方藏起来。躲那姑娘家中么?”
阮念尘摇头道:“不好。那姑娘独身居住,且地方狭小,避讳不便。我想我们不如就在这庙中住下,也不会错过那老爷进来的时间。”说完他就在庙中游走巡视,于左后发现了一扇小门,以手试推,发现是间可放杂物的偏殿,躺三个人还是绰绰有余,喜道:“唔,正好方便了。”随后便取东西打扫布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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