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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锅庄一直跳到月落西山阳光暖洋洋地照到锅庄场上,大家才意犹未尽地跳完最后一曲舞。所有在场的男女老少吃过土司府前滚烫的麦子粥、喝过酥油茶后都依依不舍地相继离开。

头人们按照约定于午时齐聚白虎厅,几个年轻的头人还有点醉眼迷离宿醉未醒的样子。

土司神色凝重的带着两个儿子和七米一同缓步走进大厅,落座后请头人们就各自所需提请的事情进行陈述。七米在衮戈旁边安静地坐下。

热岗头人站起身来整整长袍,稍显紧张地躬身向土司道:“大人,各位兄弟,说来惭愧呀,老夫所在村寨的拉康(小寺庙)里两个主持向来不和。前天下午土登主持和洛桑主持因为寺庙新修佛塔的事情发生了矛盾,土登主持一气之下当众动手打了洛桑主持一巴掌,之后被僧众劝开。半夜土登主持寝室里传来打斗声。当寺庙里的和尚点着松光前去查看时,竟然发现土登主持已经身首异处,满地都是血,凶手已经不知所踪。寺庙里当即清点人员,发现和洛桑主持走得很近的两个和尚也不见了踪影。当然大家都觉得洛桑主持嫌疑最大。昨天中午土司府收到飞鸽传书,我才知道此事。经请示土司大人,今天已经差人将洛桑主持带来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来寺庙也非清净之地。把你知道的情况再仔细说说,究竟为了何事?”土司问。

热岗头人道:“土登主持是寺庙的首席主持,为人实诚、持戒修行、深居简出,不大关心寺庙具体事物,深受信众爱戴。”顿了一下又说:“洛桑主持游学各处,据说见多识广、佛学造诣也很高,就是有点年青气盛。近几年到处募集资金,总想将周边的几个小寺庙合并成一座大寺庙。听说,洛桑主持四处游说募集了不少资金。他手里有钱了之后,出手也很阔绰,因此在僧侣中颇有威信。这次发生纠纷据说是因为洛桑主持不顾土登主持反对就将一处破败的小佛塔迁移了,土登主持闭关结束之后听说此事很是生气。”

土司问:“人到什么地方了?”

头人回道:“应该再等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

土司问在座的各位都有什么意见。

穆纳头人起身道:“大人,热岗寺两位主持都德高望重,如今土登主持已经去世了,人死不能复生,当务之急是应该好好安排逝者的后事,然后再找到潜逃的两个和尚问清情况。我担心此事处理不好支持洛桑主持的几个寺庙里的和尚会滋事。”

身材魁梧的通鼎头人愤然起身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小屁孩都知道的规矩。寺庙里的堪布主持也是和尚,怎么和尚杀人了就不需要偿命吗?再说了,杀人的事情是天大的事,不管你是和尚、喇嘛只要破了这个最大的戒律就是俗人一个。俗人就得按照俗人的规矩办。”

众人有随声应和的也有为洛桑主持求情的。

土司问座下两位少爷的意见。

“现场情况还不清楚,跑掉的人还没有下落,真是不好下结论。如果两个主持间是公平的决斗那就只能生死由命,把洛桑主持驱逐出寺庙就行。如果是蓄意谋杀,那么就当杀人偿命,公开处死以儆效尤。至于,有些僧侣想借此闹事,那么这又是另外一回事情,本少爷一定让他们尝尝厉害。”叶西郎嘉说完冷冷地扫了一眼下面正襟危坐的头人们缓缓坐下。

衮戈站起身接着说道:“回父亲大人,刚才通鼎头人说得在理,为了平息死者亲人的怒气,以免再生事端,孩儿建议先暂时免去主持的职务。”顿了一下接着道:“孩儿认为应该先听听当事人的说法,然后派人处理好死去主持的后事,抓紧找到潜逃的两人,彻底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查出凶手再做决定。”

土司对大伙的意见不置可否,站起身清清喉咙说道:“今天说到寺庙这一摊子事情,老夫就跟大伙好好唠嗑唠嗑。这些年洞波寨并不太平呀!各处小寺庙之间、寺庙内部明争暗斗纠纷层出不穷。洞波寨各处有大大小小寺庙二十七处之多,一千多名僧侣。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是头人,有谁认真想过这里面的问题?”

土司环视了一圈之后缓缓说道:“一千多名僧侣,一千多张嘴,靠谁养的?二十七处寺庙道场,靠谁修建?加上咱们二十七个家族和两千多兵丁,全靠咱们洞波十万多子民供养。我们的子民世世代代春耕夏种秋收冬藏累不累?还要缴纳沉重的赋税徭役,加上寺庙摊牌的各种任务,他们苦不苦?你们去锅庄场好好看看,这么冷的天,至少有一半的人穿不上鞋子打着光脚。”

“早年老夫游历各处发现但凡宗教信仰狂热的地方,经济发展就相对落后很多,底层人们的日子就异常艰苦。这些年,以各种由头来我府上游说的僧侣很多,不外乎就是想借助各种势力扩张他们各自所在寺庙的影响力,以吸收更多的信众,吸纳更多的资源,争取更大的话语权。”土司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来猛地一拍桌子瞪着眼大声说道:“抢谁的话语权?抢谁的资源?抢谁的影响力?不就是在座各位的?如果他们得偿所愿了,还有我们在座各位什么事?”

纳染寨头人激动地一拍大腿说道:“是呀,偌大的吐蕃王朝不就是因为寺庙与朝廷争权夺利中土崩瓦解的。由着他们胡闹,等不了几年咱们这里也得像很多地方一样,穿袈裟的得骑到咱们穿长袍的头上来。这怎么行呀!大人您得替我们拿个主意。”

热岗头人也跟着站起来,说道:“各位,咱们英明的前任土司大人在世时也一直努力在控制寺庙的规模,对各派宗教也一视同仁,从不厚此薄彼。我以前还不太理解,今天再听土司大人这么一说,我总算有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头人们都似乎都有所触动纷纷点头称是,恍然大悟似的小声在底下议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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