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之上,瑄鎏金山,连绵的山脉横亘在阴沉长天,几点红暮染上山峦,赵淮序俯瞰半山,眺了眺远边。
原本登山的小道上已遍是巨石断木,显然是被人故意损坏,她一脚踩进了泥泞水洼,溅起些许泥点。
不知多久的山路蜿蜒,斜影细长,薄暮糊成一片,化作了黑夜,天边空旷而寂寥,她抬起了手上的火诀,照见了眼前的山洞。
寒风萧萧,吹的枝头的叶纷纷摇摇,几只乌鸦掠过,落下几羽黑棱,却粗叫一声,一头栽向了面前的石壁,留下血色枯骨。
楼廊里,苏淞岷领着人来到上楼的客室,里面烛灯融融,月麟香满,侍女整理好了客室,显得格外温暖舒适。
“承令姊之意,小公子这几日便落居在此吧,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向南烟说。”苏淞岷道,一旁的素衣女子低头屈膝一福。
“谢谢……”季从霖笑起来,面上苦闷稍显开怀,语气却顿了一顿,伸手拉了拉苏淞岷的袖摆。苏淞岷疑惑的看过去,就对上他莹润的黑眸,那眸光里闪动着,含了许多水色,显得可怜又伤心。
苏淞岷放缓了几分语气,朝他关切道,“怎么了?”
只听季从霖含糊着,却道出了几个字,“我想阿姐了……”
苏淞岷眉间轻蹙,看着他的眼神收了几分凌厉,多了些怜爱,牵起他温软的手,温声道,“你阿姐会回来的,所以你要在这好好待着,乖乖等她好吗?”
季从霖犹豫起来,带了几分踌躇,苏淞岷见他伤怀,正想多说几句安慰的话,外面赶来了一个侍女,苏淞岷听罢耳语,面色一变,转回身,朝他道,“小公子,早些歇息吧。”
“南烟,照看好他。”苏淞岷嘱咐道,便匆匆离开。
暗处滴淌的水珠挂在岩牙之下,滴在眉梢,赵淮序捋开额间碎发,抚上石桌的裂痕。
一路上沿着地上沟痕流出的细水,不断的朝里,直至看见前方无路的岩壁,暗流潺潺,淌到了脚边,赵淮序将手按在岩壁。
因她从前四方探查时就已见了几处平襄王私造的暗室,看着熟悉的机关,石门打开,恍恍的火光下,里面确是一方暗室。
诺大的密室里十分空旷,尘灰之上只有几个硕大的铁盒,她伸手向一把钢戟,可那戟头还未拿起便断开,掉在地上,徒留一根光秃秃的木棍。
抬起火诀,她继而往密室的深处走去。
“小公子,您可要沐浴了?”南烟上前,朝他询问道。
季从霖柔和的笑了笑,“南烟姐姐,来时已沐浴过了,现在我……好困……”
“那奴婢替您熄灯,帮小公子更衣吧。”南烟道。
“不必了,姐姐你也快些休息吧,我自己来就行。”他说完,稚气白皙的面上努了努嘴,显得稚气而活泼。
“还有——姐姐,我怕黑,可不可以不关灯?”他朝着南烟委委屈屈着道。
南烟温和一笑,“那小公子早些休息,奴婢退下了。”
季从霖盈盈无波的看着关上的门,脸上仍是笑着,将身上的衣服换下,随手放在了立起的木架。
他拉开脖颈的绷带,忍了忍涌上脑门的剧痛,心下烦躁,无声地啧了一下。
看来这里,呆不久了。
深夜里灯火仍通明大堂,苏淞岷泄力地将手上的毛笔一放,沉声向旁,“你说——江风内堂的人来了?”她的问声稍有发颤,眉梢染上焦急。
一旁的人诺诺的低下头,苏淞岷看着门外留侯的人,抬手示意,看见来人,稍显一愣。
是南烟。
苏淞岷稍缓了缓面色,听南烟道,“小公子已睡下了。”
“可有异样?”苏淞岷低头看上案上文卷。
“他未有让我近身侍奉,奴婢便退下了。”南烟道。
苏淞岷不语,她在心中也隐隐有些愠意在怀,却不明什么原由,“既是序儿交代的人,好生看着罢,退下吧。”
南烟应声退下,苏淞岷缓缓站起身来,看向璃栏外,空旷的夜,脸色复杂。
今夜无月。
阴暗的沟槽里滑过暗流,蛇鼠扭动着身躯,苟且在腐朽的木洞里。
这一路上赵淮序挑开了许多废弃的铁盒,走过一间又一间暗室,一般如是的空空如也,看来打的打,砸的砸,只留下了些废品,还没来得及收拾。
但是留下的火燎烧焰痕迹,炉器铁榔,他们并不是在打造兵器,这样简陋的装设,太过明显,不过目的却早就达到了,她看着石壁上大小的凹槽,与满地的晶石碎末,微微叹了口气。
赵淮序继续向里,走出了这一处暗室,火诀照着面前岔路,一方的闸道上是砸烂的残剩,另一方只有一条长道,空空无也,她抬步向未知走去。
这一路上倒没有别的异样,不同于方才暗室里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过越往里,空气就越稀薄,火也是无法燃起的,但是萤石闪烁,不必火诀也能被千百类的晶石照得亮堂,
瑄鎏金山确是名副其实的矿山,世上绝无仅有的稀世奇石都可在这矿洞中一览无余,但曾前有令,非朝特批,一律不得私采。
而这矿洞里,显然都是凿砸的痕迹,剥离开岩壁的斑驳满满,赵淮序用指尖点了一点石壁上的尘,加快了些脚程。
清风堂上云烟阁,青烟缭绕,杨宜珞端看手上的账簿,沾了点红墨,往上勾了一勾,头也不抬的道,“进来。”
荀辞不紧不慢的领着绎舟进来,杨宜珞抬了抬眼,些许疑惑的看着他们。
“说吧,西域皇族。”荀辞站在一旁,轻轻展了竹扇。
绎舟直身立着,似乎对他一眼识破了他的身份无甚意外,他正色道,“西域十一皇子绎舟,前来拜访清风堂堂主,礼数不周,还望见谅。”
杨宜珞打量着他,微挑了挑眉,言简意赅,“我不做皇族的买卖,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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