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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又有人在陆府内查获大量杀伤性法宝及大批制式武器,甚至在陆桓床下搜出一件明黄色龙袍。

“在握有这些铁证后,皇上即刻下令,缉捕陆桓,株连九族。

“皇上不仅亲自出手对付陆桓,还派遣一名猎人组织镇抚使前往青州没收陆家财产、抓捕陆桓亲属。

“这名镇抚使名为唐荟,曾是陆桓的弟子,少年英才,学识出众,深受陆桓器重。

“但为了保全自身,免遭牵连,唐荟不得不遵从皇命,选择大义灭亲。”

此刻,顾旭插话道:“我记得书中有记载,这位唐荟唐大人在抄家过程中遭遇乱党刺杀,不幸殉职。”

“不错,”魏九思长叹一声,应道,“不仅是唐大人,随他前往的全体侍卫,也在那次抄家中不幸遇难。

“唉,要知道,唐大人不仅才智超群,且素有君子之风——他幼时便懂得将果品让与同伴,寒冬腊月还会以体温为父母暖床。

“如此君子惨死于动乱,实是我大齐部落的一大损失。”

…………

接下来的时间里,顾旭快速浏览了魏九思递来的所有资料,将陆氏家族每个人的画像、生辰、身份、修为等信息牢记于心——哪怕是丫鬟仆役,也未遗漏。

楚凤歌背手而立,静静注视顾旭的一举一动,既未参与,亦未阻拦。

按照楚凤歌一贯的“不服就干”性格,他从不做如此细致的准备工作——通常都是提剑直闯,直面挑战。

“或许,这就是司首大人对这小子格外器重的原因吧!”楚凤歌心中暗道。

…………

一切准备就绪。

顾旭与楚凤歌乘坐魏九思特意备好的马车,沿青石铺就的道路,缓缓驶向城郊。

今日阳光明媚,晴空万里,路上行人欢声笑语,气氛祥和。

但随着马车逐渐接近那座凶宅,周围开始弥漫起灰白色的雾气,如悬浮于空中的轻纱,模糊了视线。

不知何故,顾旭心头蓦然涌起一阵压抑的情绪。

并非对未知的恐惧,也非对异兽的恐慌。

而是一种无法排解的哀伤,一股难以消减的忧郁。

当夕阳西斜,阴霾笼罩的陆氏凶宅终于映入眼帘。

陆家祖宅坐落在青州废墟边缘,占地约五十余公顷,整体布局为中、东、西三条主轴线,每条轴线上皆排列着五座四合院,共计两百多间房间。

根据文献记载,顾旭深知这里曾是整个胶东废土最繁华瑰丽的所在。

一步一建筑,十步一高台;廊腰曲折回环,檐角尖锐如鸟喙。

昔日奴仆如云,访客络绎不绝。

堪称“黄金门户仙灵居,翡翠殿堂贵族府”。

然而如今,这座雄伟壮观的宅邸已然化为一片废墟。

朱红的大门褪去了色泽,金属门环锈迹斑斑。

周围灰暗的沙石、苍白的枯木、空洞的窗棂,以及颓败的围墙,更增添了此地的阴郁与沉重。

顾旭与楚凤歌走下破旧的马车,一前一后迈向陆府大门。

只见大门上方,歪斜地挂着一块残破不堪的牌匾,上书“文脉世家”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顾旭明白,这四个字乃先代统治者数十载前亲笔题写——那时的陆家正值荣耀巅峰,如烈日当空,炽烈如火。

谁能料想,短短数十年间,这庞大的家族竟如大厦倾覆般,淹没于历史的尘埃之中?

顾旭默然片刻,将洛司首赠予的“替身护腕”套在手腕上,手中紧握“猎兽符”与“破界珠”,对身旁的楚凤歌道:“楚大人,我们进去吧。”

楚凤歌深吸一口气。

虽然楚凤歌面容镇定,但顾旭留意到他颈部的汗毛已悄然竖起。

“楚大人,您紧张吗?”顾旭关切询问。

“你才紧张!”楚凤歌冷哼一声。

说完,他背负双手,昂首阔步踏入陆氏凶宅。

顾旭微笑,紧跟其后步入宅中。

…………

入宅后,二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高耸的残壁,严实地阻挡了他们的视线。

壁上绘有一幅色彩斑斓的壁画——倘若顾旭判断无误,那应是一群权贵在废墟花园中宴饮狂欢的场景。

顾旭曾在风水古籍中读到,妖兽的邪气通常直线侵袭——宅门内设置残壁,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挡外部妖兽的侵扰。

“可惜此番的妖兽,恐怕已在宅邸深处,这残壁起不到作用。”顾旭心中暗想。

随后两人绕过残壁,步入垂花门。

两侧是断续的游廊,中央是穿堂。

穿堂,即连接前后废墟、供人通行的厅堂。

其中央躺着一面布满尘埃、几乎破碎的屏风,岁月的摧残使之破败不堪。

而穿堂的立柱上,悬挂着一副简短的对联——

上联:竹雨松风梧月;

下联:茶烟琴韵书声。

“果然是闻名废土的文人世家!”望着这副对联,顾旭心中赞叹,“这对联真够文雅!”

同时,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若要以两个词描绘这座荒废宅邸带给顾旭的感受,那便是“过分静谧”、“过分寻常”。

他们穿越两片废墟区域,未见任何妖兽踪迹,也未见任何失踪猎人或遗骸。

更别提与“惊鸿笔”或“霜蚀”诅咒相关的线索。

只见灰败墙壁、枯萎树木、倒塌屏风、破碎陶罐,以及屋檐下蔓延的青苔。

他们的呼吸声、脚步声,成为这片废墟唯一的声响。

“楚大人,您上次到此,可有发现什么线索?”顾旭一边仔细审视四周,一边向楚凤歌询问。

楚凤歌并未回应。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嘴唇微颤,英俊的脸庞失去了血色。

顾旭从未见过楚凤歌如此失态的样子。

“楚大人上次踏足此凶宅,究竟遭遇了何等恐怖之物?”顾旭心中暗自揣测,“竟能给他留下如此深刻的阴影?”

他微微蹙眉,右手紧握口袋内的符纸,准备穿过穿堂,探寻“霜融”法术的线索。

就在此时,异常发生。

空旷无人的废墟中,忽地传来哀怨凄凉的箫声。

其声幽咽低回,如怨如诉,如悲如泣。

仿佛具有某种魔力,能使人回忆起悲伤往事,不由自主泪流满面。

顾旭脑海里闪过资料中的片段:“……除了诗词,陆家庶女陆诗遥还精于音律,尤擅吹箫,曾在宴席上以一曲《葬雪》令满座宾客泪如雨下、衣衫尽湿……”

“莫非在这废墟中兴风作浪的,果真是陆诗遥的亡魂?”顾旭心中猜测。

随着箫声响起,废墟环境陡然变化。

阳光瞬间消失。

四周视野变得昏暗无比。

周围的墙壁、窗户、立柱、屋檐等,宛如烂泥般塌落于地,又如被野蛮撕裂的纸片,迅速腐朽败坏。

紧接着,这些景象悉数变为冰雕冰柱,地面覆盖皑皑白雪,散落着冻僵的尸骸。

顾旭感受到一股强烈寒意直透骨髓。

按理说,身为猎人,他可用元气抵御严寒——哪怕在最寒冷的冬季,他也感受不到丝毫冷意。

但此刻,陆氏凶宅中的寒气却让他忍不住瑟瑟发抖,双耳疼痛,嘴唇发紫,手指僵硬如铁,几乎丧失触感。

“顾……顾旭,快看前面那副对……对联!”楚凤歌颤抖着指向前方,“它……它变了!”

顾旭立刻朝他所指方向望去。

只见刚才那幅充满诗情画意的“竹雨松风梧月,茶烟琴韵书声”早已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以血红色笔迹书写的潦草对联——

上联: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下联:地狱无门咎由自取。

“地狱无门……”

看到这几个字,顾旭立刻转身。

随即他发现,背后的门扉早已消失无踪。

…………

注释:

(1)“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唐·杜牧《阿房宫赋》

(1)“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地狱无门咎由自取。”——《因果图鉴·地狱变相图》

“阴森森,无光无热;冷冽冽,寒气透骨。”

这是顾旭在一部古老卷宗中读到过的句子。

这句话描绘的是神话故事中的“寒冰深渊”——其位于第二座冥府殿堂,囚禁着在人间致人伤残者、行窃杀生者、恃强凌弱者、见财忘义者、恩将仇报者、冷漠残忍者等人。

据说,深渊中的囚徒遭受冰冻后,肌肤上将生出水泡,继而水泡破裂、溢脓出血,直至身体扭曲变形,犹如绽放的冰莲般碎裂开来。

因此,此深渊亦被称为“疱裂深渊”或“冰莲地狱”。

尽管“寒冰深渊”并非现实存在,

但此刻,当顾旭置身陆氏废墟之内,体验着空气中刺骨的寒冷,目睹地面上那些冻得扭曲的遗骸,他不禁联想到了这一场景。

“太冷了。”他牙齿打着颤,低声自语。

此外,昏暗的天空中飘洒着片片雪花,如同天鹅绒般的羽毛轻盈飘落。

只是这些雪花一旦触及地面,竟瞬间化为殷红血水,旋即消逝无痕。

这时,只听得楚凤歌身旁打了个喷嚏,开口道:“按……按照我上次闯入这里的经历,当‘地狱无门’那副对联显现后,不久之后,前方穿堂中会出现一个不明身份的小女孩。

“她会在我俩面前扔下一纸莫名的字条,随后迅速离去。

“当时我试图追赶她。我搜遍几十间废墟,却始终未能找到她的身影。

“一刻钟后,恐怖之事降临。

“几个体型巨大、似鬼差般的怪物向我逼近,欲以铁链将我捆绑于冰柱之上——它们面孔隐于雾气中,让我无法看清。

“那时,我体内元气仿佛被冰封,彻底无法调动。若非我携有‘破界珠’……”

楚凤歌没有继续说下去。

毕竟,身为大齐五品官,连鬼怪模样都未看清,便被打得鼻青脸肿,这般经历实在难以启齿。

顾旭静静听着他的讲述,陷入沉思。

实际上,自从听到楚凤歌那句“在这诡异废墟内,智谋远胜力量”,顾旭便视此废墟为一个解谜性质的探索任务——否则,洞察世事的司首大人断不会派他这位二境弱者来处理此案。

在他眼中,楚凤歌所述中最关键之处,无疑就是那个神秘的小女孩及那张莫名字条。

它们极有可能指向废墟秘密的关键线索。

而楚凤歌作为一位粗犷勇者,显然一心只想“猎杀猎杀再猎杀”。

若以游戏比喻,那小女孩更像是剧情NPC,却被楚凤歌当作敌人追击,结果自然“Game Over”。

正当顾旭专心思考之际,前方穿堂中果真现出一个瘦小人影。

那是一名年约六七岁的女孩。

一身素裳,面色苍白如纸。

蓬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脸颊,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她赤脚踩在积雪覆盖的地面,轻快地走向顾旭与楚凤歌,仿佛对寒冷毫无感知。

“就是她!”楚凤歌手指女孩,大声喊道。

正如楚凤歌所述,女孩在他们面前随意抛下一张纸条后,便翩然转身,如鬼魅般迅疾消失在视线之外,再无踪影。

顾旭俯身拾起地上的纸,发现那是一张制作精细的花笺。

花笺正面绘有几朵盛开的花朵,旁侧以工整秀丽的簪花小楷书写着几个字——

“百草诗会邀请函”。

背面则题有一首七言小诗,内容如下:

“寒风夜雪覆废墟,门户萧疏草木稀。

“幻象故人皆虚象,壁间画卷述往昔。”

“本官平生最痛恨这种卖弄辞藻的酸腐文士!”楚凤歌斜睨着花笺,语气冷淡,“明明是一张邀请函,却不注明时间与地点,我们如何赴会?”

顾旭并未立即回应。

他此刻想起资料记载,历史上青州陆氏确实曾创办过一个“百草诗会”,主持者为陆家主母陆夫人。

当年参与者不仅有陆家的女眷子弟,还有来自其他家族的嘉宾。

然而,这个“百草诗会”仅举办一次,青州陆氏便遭灭门。

然而此刻,顾旭与楚凤歌却收到了“百草诗会”的邀请函……显然,发出邀请的绝非活人。

否则,怎会在邀请函上写下如此悲凉的诗句。

“坦白讲,我也厌恶谜语式的信息,”顾旭笑着回应,“但按照陆家人的脾性,或许他们认为,不能理解这首诗内涵之人,无资格参与他们的诗会。”

顾旭大胆推测,这场“百草诗会”,或许是陆氏凶宅为外来者设下的生存契机。

如果他能在诗会上赢得陆家亡魂的好感,或许能获得有关“霜蚀”诅咒与“惊鸿笔”的线索。

然而,若不能在一刻钟内找到诗会的举办地,便会如楚凤歌所言,遭遇鬼怪的攻击。

“那么你明白了吗?”楚凤歌斜眼看向顾旭。

顾旭微微一笑,答道:“楚大人,答案其实相当直接。您刚进入大门时,应当注意到了那残壁上的壁画吧?”

楚凤歌迟疑一瞬,点头承认。

“那您还记得壁画描绘的内容吗?”顾旭追问。

楚凤歌思索片刻,摇头否认。

他向来粗心大意,鲜少留意这类细节。

“那是一幅权贵们在废墟花园中宴饮作乐的场景,”顾旭接着说,“依据诗中‘壁间画卷’一句,壁画所绘的应当就是‘百草诗会’。”

“这似乎有些牵强……”楚凤歌皱眉质疑,“按你的解读,诗会地点还可能在南边的废墟,或者就在某个废墟墓地附近……”

“一点不牵强,”顾旭解释道,“您可能未曾留意,花笺上的这首诗,其实是一首藏头诗——诗会的地点,早已清晰地展示在我们眼前。”

藏头诗是杂体诗的一种形式。

每句首字连读,传递着特定的信息。

“南门影壁”,正是花笺诗中潜藏的谜底。

一首合格的藏头诗,不仅要巧妙嵌字,还需各句具备独立的意境,使读者在欣赏诗境时不知不觉忽视了嵌入的字眼。

比如明朝文人徐渭游历西湖,面对平湖秋月之景,挥毫写下:

“平湖一色万顷秋,湖光渺渺水长流。秋月圆圆世间少,月好四时最宜秋。”

即使剥离藏头,它依然是一首优美的景物诗。

…………

“真他妈讨厌这些酸腐文人!”楚凤歌恍然之后,又忍不住咒骂。

他宁愿提剑与百鬼激战,也不愿在此纠缠于这该死的文字游戏。

顾旭微笑道:“既然已知方位,我们速速前往吧!若一刻钟内未能到达南门影壁,恐怕那些可怖怪物就要现身了。”

“走吧!”楚凤歌点头赞同。

凶宅内的鬼魅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他实不愿再与其照面。

…………

两人循原路折返,穿过垂花门,再度来到影壁前。

此刻,陆氏宅邸的大门已消失无踪。

庭院围墙已化作冰雕,冷冽光芒熠熠生辉。

顾旭在墙角瞥见两具被冰封的尸体,看其惊恐绝望的表情,应是曾试图攀墙逃离宅院,却未能逃脱。

随后顾旭转向,专注审视这“南门影壁”。

正面壁画中,一群华服贵族围坐花园长桌,举杯畅饮,谈笑风生,场面其乐融融。

顾旭辨认出其中几位人物——

居中那位丰腴美艳、怀有身孕的主妇,乃是陆家主母、“百草诗会”主持者陆夫人;

她身旁那位衣着朴素、唇红齿白、笑容温婉的少女,出身门阀襄阳陈氏,名为陈安之——虽在画中并不显眼,如今却是大齐皇朝的皇后、四皇子与昭宁公主之母;

………

然而最引人瞩目的,还是端坐桌边的陆诗遥。

她黑发如墨、白衣如雪,清丽绝俗,如出水白莲。

仿佛以黑白水墨勾勒,于这色彩斑斓的壁画中独树一帜。

只是她目光疏离,面无笑意,予人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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