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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白虎堂。

“你是何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身为当朝太尉,高俅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了,换在平时,高俅早就找来禁军,把面前这个大胆狂徒碎尸万段了。

当然,如果高俅能在那把明晃晃的刀砍在自己脖子上之前找来禁军的话,可能早就这么做了吧。

这刀高俅可太熟悉了,这不正是自己每天把玩,精心照料的那口宝刀吗?

要是身后之人手抖了,那高俅可就真要告别这美好的世界了!

“高大人莫慌,在下也并不想伤害高大人的性命,这就要看高大人愿不愿意配合了。”

奉宋江之命潜入白虎堂的戴宗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高俅可是宋江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不到万不得已,戴宗当然不会杀掉他。

“你,你要什么?”

高俅颤颤巍巍的轻声问道,在高俅看来,此人不是求财就是求官,只要自己开出的价格足够高,自然能让此人放下武器。

“高大人误矣!并非是在下要什么,在下此番前来,是来帮高大人消灾解难的!在下冒着被杀头的风险来帮高大人,高大人就不感动吗?”

“感动感动,我太感动了!”

高俅有点无语,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还说要帮自己,难不成是来帮自己脱离这人间的苦海的?

“这位壮士,我再不济也是当朝的太尉,如果壮士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除了陛下的后妃,其他的你尽管开口,我都能满足你!”

高俅再怎么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身后之人半天都没动手,可见对方并不想杀掉自己,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对方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高俅的话或许有些夸大的成分,但距离事实也相差不多,毕竟当朝天子沉迷享乐是朝野上下所公认的事实。

高俅作为皇帝的近臣,想把皇帝哄高兴了可太容易了,皇帝一高兴,别说什么黄金白银,就算是三公九卿之位也敢随便许诺。

这也是高俅的底气所在,当今朝堂,受宠程度能和自己相提并论的并不多,如果有什么事情是连自己都办不成的,那其他人也都不要想办成!

“我要童贯的项上人头,高太尉敢给吗?”

高俅得意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虽然自己能办成的事情很多,但唯独要童贯人头这件事自己还真办不到!

童贯那是谁?当朝宰相蔡京的亲信,掌握兵权的武装太监,人称“媪相”,官至枢密使,统军大元帅,是皇帝最宠爱的太监!

尽管高俅已经官至太尉,但是朝堂上还真就有那么几个人是他搞不定的。

众所周知,在宋朝,宰相已经不像秦汉时期的丞相那样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帝开一个御前会议可能都会出现一两排的宰相。

宰相的地位都已经这么低,更别说从秦朝开始就不常设,即使出现也是荣誉头衔的太尉了,毕竟哪个皇帝会放心的把统领天下兵马的大权交给外人呢?

高俅这个太尉看起来风光八面,但是高俅很清楚,自己能获得如此之高的地位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大的能力,全都仰仗皇帝的宠幸。

说到底,高俅这种人无非就是依附于皇权的蛀虫罢了,皇帝宠信他,他就是太尉,某一天皇帝不再喜欢他了,他就一文不值。

但是童贯不一样啊,童贯的官位可不是太尉这种荣誉头衔,那是枢密使!

枢密使从宋朝建立以来,就一直都是整个国家最核心的部门之一,枢密使和枢密副使更是国家除皇帝之外的最高军政长官。

即使是在王安石变法,元丰改制之后恢复三省六部制之后,枢密院也依旧得到了保留,枢密使依旧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实权人物。

如果是个普通的枢密使,高俅使点小手段说不定还能有点效果,毕竟高俅也不是吃素的。

但是童贯并不普通,他既不是普通的太监,也不是普通的枢密使,他是深受皇帝宠爱的太监枢密使!

而且人家童贯是货真价实的立下过军功的,这是高俅望尘莫及的。

这个年代又没有什么亚洲杯、东亚杯之类的足球比赛,高俅就算是想为国争光都没有机会。

童贯被宠爱的程度丝毫不亚于自己,甚至比自己更甚,而且童贯有实打实的军功,再加上童贯已经被封为统军大元帅,在附近调集兵马准备出征,面对这样一个掌握实权的武装太监,就算借高俅几个胆他也不敢对童贯做什么啊!

但是高俅到底是高俅,能深受皇帝宠爱要靠的可不仅仅只是蹴鞠踢得好,更重要的还是察言观色和临场反应能力。

高俅需要在一场又一场的蹴鞠之中摸清楚皇帝的这个表情代表什么意思,皇帝的这个动作是想表达什么,皇帝吃某个小吃是传达了什么精神,这可比蹴鞠难多了。

高俅话音刚落,就立刻意识到了后面这个人的目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童贯!

“如果你们想通过挟持我来要挟童枢密使,那你们还是想多了,我堂堂朝廷重臣,怎么可能做出此等辱没祖宗的事情?”

察言观色了一辈子的高俅忽然硬气了起来,他身后的戴宗恍惚之间还真产生了高俅是忠臣的错觉。

不过戴宗也不是傻子,他马上就想明白了,高俅知道自己威胁不了童贯,无非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给他的身后留个美名,最好是让自己放了他。

“高太尉别急啊,在下都说是来帮你的,怎么会胁迫太尉去要挟童贯呢?”

“高太尉不如想想,童贯率领十万大军征讨梁山,此等军势前所未有,想来童贯必能得胜回朝,到时候高太尉的宠爱还能有几分呢?”

“或者说高太尉的太尉之位,还能坐几天呢?”

“梁山贼寇多次击破朝廷大军,面对此等强敌,一旦童贯得胜回朝,朝堂上将再无人可以和童贯争宠!”

“立下此等大功的童贯也需要对等的奖赏,在武官序列之中,枢密使之上也就只有高太尉的太尉之职能配得上童贯的大功。”

“高太尉,你该不会以为就凭你蹴鞠上的造诣,就能和童贯剿灭梁山的功勋相提并论吧?”

实事求是的讲,戴宗说的这些高俅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并不愿意直面这个现实罢了。

在高俅的心里,只要皇帝还沉迷于蹴鞠,自己就能依旧得到皇帝的宠信,童贯再怎么样,他也不是蹴鞠的高手啊!

戴宗劝说高俅的时候,高俅一边听戴宗的阐释,另一边想到了不久前发生的一件大事。

宣和二年,也就是去年,皇帝派遣遣马植、马政先后使金,双方约定联手灭辽,燕云十六州之地全部交还宋朝,宋朝则把给辽的岁币给金。

以目前童贯的声威来看,未来灭辽的主帅十有八九是童贯,一旦童贯成功和金联手攻灭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那高俅将再也没有机会压制童贯!

那是自石敬瑭向辽国割让燕云十六州二百多年以来,中原王朝第一次收复燕云十六州!那是大宋一百多年以来的心结!那是太祖、太宗都没能收复的燕云十六州啊!

辽朝的情况高俅并不了解,但是高俅知道这个所谓的金只不过是辽国的一个地方部落而已,一个地方部落都敢直接越过辽国和宋朝结盟,可见此时的辽国已经衰败的不行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童贯十有八九真的能和金一起联手灭辽,到时候就算把朝廷上所有人绑一块,也比不上童贯的分量!

高俅害怕了,从戴宗说出“梁山”二字的时候高俅就知道此人来自梁山。

说真的,梁山最后的结局怎样高俅并不关心,但是童贯一定不能获胜,在之后的灭辽之战中童贯一定不能是主帅,一定不能!

戴宗的话也给了高俅一些启示,高俅本人确实拿童贯没办法,但是如果加上蔡京呢?如果加上“六贼”之中的其他几人呢?难不成五个人轮番上阵,还搞不定一个童贯?

原本惴惴不安的高俅忽然安静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无比坚定。

“壮士,我懂了,你可以把刀放下了。”

“高太尉,你也不想被陛下发现你私下里想要构陷朝廷重臣吧?”

戴宗轻轻的吹了一声口哨,窗户外面立马扔进来一张纸,上面画着的正是戴宗劫持高俅的场景。

戴宗当然不可能一个人来,时迁就待在窗外,为戴宗放风,并且要把这个场景画下来。

时迁的画工着实不敢恭维,只能说勉强能看出来画的是个人。

但是高俅身上那些特色鲜明的特征时迁可是一个都没落下,只要皇帝不瞎,就能看出来此人是高俅。

“高太尉,你也不想被陛下看见这幅画吧?”

“壮士只管放心,在下一定竭尽所能的配合!”

虽然心里已经把戴宗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一遍,但脸上依旧得保持招牌一样的笑容,生怕惹得戴宗不高兴。

“高太尉,用这把刀作为你我的信物可否?”

“可以可以,壮士需要什么尽管拿!”

高俅只想赶紧把这人送走,虽然知道对方不会杀自己,但是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可真不好!

“太尉高义!”

高俅原本只是客气一下,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也拿不走什么珍贵的东西。

戴宗也清楚这一点,因此戴宗在拿走刀的同时,直接拿走了高俅最珍贵的东西。

戴宗是在官府里混过的人,对于一个官员来讲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朝服吗?是赏赐吗?

都不是!

是官印!

官印这种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官员一般都会随身携带,戴宗不费吹灰之力就拿走了高俅的官印,同时还有高俅的腰牌、玉佩以及一切能证明高俅身份的东西。

只要这些东西在手,戴宗就能随便污蔑高俅,哪怕说高俅和三体人里应外合准备推翻大宋,只要有官印在手,也不愁世人不信!

高俅看着干着急,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刀也在人家手上,他还没有蠢到试图赤手空拳和人家过招。

“这,壮士,在下还要联络他人,没了官印,在下该怎么办?”

高俅说的是实话,这年头信件上不加盖自己的官印谁能确保是你自己发出的信件呢?政治斗争虽不见刀枪剑戟,却也是刀光剑影,稍有不慎就要万劫不复!

“高太尉莫要把在下当愚夫蠢汉,莫非高太尉就只有这一方太尉之印不成?”

戴宗到底是混过官府的,那些官老爷的做派他可太清楚了,不同的印代表不同的意思,自己只是拿走了官印而已,如果只是表明身份,怎么可能没有别的手段?

“高太尉,破局之法不在别处,唯在海州!”

轻飘飘的留下这句话后,戴宗几个闪身,就和时迁离开了白虎堂。

其实戴宗也不清楚海州到底有什么,能让宋江如此忌惮,不过宋江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没错。

高俅也顾不上追杀戴宗和时迁,连忙找来下人以个人的名义向蔡京、王黼、梁师成、朱勔、李彦写了封信,邀请他们来自己家小聚一番。

这五人便是时称“六贼”的五人,剩下那个人自然就是童贯了。

高俅虽然看起来风光无二,但是在这五人面前还略有差距,这五人手里可都是有实权的,不像高俅只有一个太尉的虚名而已。

这五人彼此也都是有矛盾的,蔡京和王黼便是不同党派的魁首,彼此争权夺利,互相攻讦已是常事。

如果放在平时,这五人是绝不可能因为高俅一封信就聚集在一起的,但是高俅的话也确实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于是便在当晚先后来到了高俅府上。

尽管高俅是这场会议的发起人,但他在这群人面前基本没有说话的份,让他上桌就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高俅只能想方设法的让他们注意到海州,并且表示这里是他们的心腹大患,随后就只能在一边听他们激烈的讨论。

蔡京看着海州的位置,忽然想到了什么。

“海州?没记错的话这里的知州是张叔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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