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云村,谈起村东头的糟老头,那就只有这一家了。
老头今年九十有九,没有别的本事,惯以山中打猎为生。
邻里街坊议论起来,都说是不知道老头是哪一年来的了,只知道这老头无妻无子,无父无母,一个人常独居在家,唯有前几年,不知道从哪捡了两条小狗为伴。
那老头,虽没什么本事,基础剑法倒是练的扎扎实实的,一刺,一砍,一挑,精准的就像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早几十年,老头还没这么老的时候,还常有村里的小孩子去找他习剑,老头也是喜欢小孩,总是给他们削了木剑,一板一眼的纠正姿势。
只是现在,这老头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脸上沟壑纵横,下巴两侧的皮肉也垂下来了,嘴里牙也掉的没几颗了,就只剩下一双招子,看着还明亮一点。
也不知这老头是运气好还是有什么独门秘术,打猎从来没见他空手而归过,就算是寒冬里大雪封了山,飞鸟走兽具是不见,他也能掏几个松鼠窝,拿几笼雪兔回来。
但村里的小伙子跟着去看,也都没学出了个所以然来,只说老头眼神好,能找着藏起来的猎物。
与往常一样,老头又去山中打猎,却是走走停停晃晃悠悠,嘴里哼着小曲儿,腰间还揣着一柄木头刻成的剑。
但今天,老头的运气似乎是用光了。明明是秋收的好时节,林子里竟然连一声虫鸣都没有,连走了几个山头,也没找到只能喘气的活物。
老头只觉不对,却仍旧是不在意,他一个糟老头子,已经没几天好活了,哪管它天崩地裂,海枯石烂。
拔了几颗荒地里长的野菜,混着山间的泉水,囫囵着吞下去,权且充饥,又在旁的大石头上睡了一觉,直到是日薄西山,影子都拉的老长,老头才打道回府。
“糟老头,穷开心,天不理,地不爱,一觉睡到那大天黑~”
哼着自己编的小曲,走回村子的时候,入目里的景象,老头却是愣了一下。
小村子里的房屋一大片被冲毁了的痕迹,地上零零落落的洒着几滩血水,往日里总是提着鸟在在村西口的溜达的老李头也不见了踪迹。
往日里总是吵闹的鸡犬不宁的村子里,现在是鸦雀无声。
有些不忍看的闭了闭眼,老头不再哼小曲,几步作一步,向家里行去。
正当路过老王家的后屋的时候,一团黑影蓦地从阴影里探出,紧跟上去就是一口,直咬向老头的咽喉。
老头也不躲,黑影四条爪子搭在老头肩上,吼吼囔囔的,虽然连老头的皮都没咬破,却给老头背后的衣服撕的稀烂。
待仔细看了一分,才看明白,这黑影是从来没见过的怪物,身子骨是轻巧,没多少分量,而深棕色寸毛不长的头上除了一张满是尖牙的大口,就是一只占了半颗脑袋的大眼睛。
微叹一声,老头两指并作剑指,划过大眼怪,继而大片的黑血便喷溅到老头衣服上,点点的滴到地上。
临近了家,是老头自己盖的木屋,现在却是已经塌了,反而是只有俩柱子的门框还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原是当时老头往地下里砸的用力。
往日里听到脚步声便出来迎的两条小狗已是不见了动静,老头找遍了残骸也只发现了些许平日里玩耍时掉的狗毛,连点血迹都没有。
看着这片废墟,老头大概是明白了,那两个小可爱被什么东西吞食了。
不知从哪里捡出来一葫芦酒,老头有些颓然的倚着门口的木头柱子,坐了下来。
“呵,没想到,我这糟老头子,没几根头发了,不仅送了全村的人,还送了两条狗。”
拔出酒塞,老头往嘴里灌了几口酒。
“咳咳咳,”
却是喝的太急,猛烈的咳嗽起来。
“老头我这一辈子啊,不喝酒,不骗人,不近女色,不吃美味,不喜欢金银珠宝,不追求高官名禄,不好听勾栏戏曲,不爱见山川丽景。”
“除了悟剑,无有作为。”
“老头我这一辈子是风平浪静啊。”
“可末的这快要死了,怎么碰到这种祸事?”
“咕噜,”往嘴里填了口酒,灌下去。老头接着又继续嘟囔。
“平日里,大黄最是活泼的,嘿嘿。我一来便向我身上扑,倒不是真扑,却是跳起来把前腿搭我身上,怕不是觉得我老人家会撑不起来它吧?”
“小黑倒是安安静静,看我来就走近我几步,然后就蹲下打眼瞧我,等老头我坐下来,小黑却是又拿小脑袋来拱拱我的手,真是个粘人的小妖精。”
“哈。”苍凉一声笑。
望了望已经变得歪七竖八的邻居家的屋子,老头难掩面上的悲痛。
“哎,老头我没本事啊,悟了一辈子剑,什么名堂都没悟出来,横竖的就这几剑,除了身子骨结实点,是屁用没有。”
“如今这世道上,受苦的人多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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