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了。”陈吉说,“这回不能像织毛衣、炒股票那样偷偷摸摸用抽空的时间,反正我也不想在厂里干了,我想先办停薪留职,千金矿和彩水泥厂许多到深圳打工的年青人,像哥哥家的老四,都是这样做的。”
“办停薪留职,要找你们萧科长吧?”
“萧科长已经调走了,听说去了纺织局当官,他家什么亲戚帮他调去的。现在的科长是于贵章。”
“那更好,于贵章你不是熟悉嘛,你跟他画过图。”
“画图归画图,并不熟悉。”
“那也得先找他。”
“我明天一上班就去他办公室。”
“最好能先跟他私下里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办,他肯定懂,要是能指点指点你,不更好嘛。你直接到办公室找他,恐怕只能公事公办。”
“我倒是知道他家在哪里,王平以前告诉过我,要不今晚就去?”
“好,快快吃饭,吃好就去。”
说干就干,吃了饭,任饭碗乱在茶几上也不收拾,两人直接出门。
德鹏骑摩托车带着陈吉来到凤凰山路,在路边买了一大串黄灿灿的香蕉和一兜红通通的大苹果,到了国棉总厂四宿舍的楼下。于贵章升科长后,刚刚在四宿舍分到两室一厅的房子,许光华前年也分到了这里的两室一厅,以此类推,如果陈吉耐心等待十年左右,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也能在这里分得这么一套。
上到四楼,敲门,门开了,正是于贵章。他老婆下班后从幼儿园接回孩子,他在家做饭,一家三口刚吃过饭。
“你们进屋吧,”于贵章让老婆带着三岁的小儿子进里面的房间,“请坐,”让陈吉们坐上小客厅里的沙发。
陈吉直接说,“科长,我不想上班了,停薪留职可不可以?”
于贵章低着头,叹了一口气,半天没说话。
德鹏见状说,“陈吉最近身体不太好,想请个长假,暂时在家里养一养,科长你看行不行,怎么办比较好?”
于贵章俯身往茶几上凑了凑,将德鹏的茶杯往前推了推,说,“喝茶。”
“科长你喝你喝。”德鹏赶紧欠身让。
于贵章就端起茶杯,一口接一口喝茶,喝完茶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叹气,就是不表态,不露任何意思,仿佛走在人生十字路口,正在纠结中痛苦和彷徨着,寻求答疑解惑,以决定离职或不离职的,是他,而不是陈吉。
他那痛苦的样子,看着真让人痛苦。
过了几分钟,还是这么个情况,德鹏说,“好吧,太晚了,于科长和孩子该休息了,我们告辞吧。”
“喝点茶嘛。”
“不了,不了,谢谢。”
“那慢走。”请坐喝茶慢走,加起来于贵单说了不超过十个字。
下了楼,德鹏说,“他蔫蔫的啥话也没有,什么意思?挺怪。”又说,“这个人倒是看着挺本份的,没什么坏心眼,肯定是他说了不算,也就不知道怎么说。”
“我好像真没怎么听他说过话,他好像不善于表达。”陈吉说。
“表达不一定要用语言啊。你说他是不善于表达呢?还是太善于表达呢?”德鹏说。
这一问倒把陈吉问住了,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答。
跨上摩托车后座,搂住德鹏的腰,陈吉说,“至少现在我知道了,不知道怎么办停薪留职,那就干脆啥都不办,自己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第二天,陈吉去厂里,跟仝英红说想停薪留职,仝英红倒不见怪,只说,她没有权限管这些,得去找科长。陈吉心想,科长我找过了,他啥都不知道。于是,收拾好简单的个人物品,与验配组和实验室的姐姐们告别,回到家就不再去上班。也不知道公务员考试要考什么,只是听说要考写作和综合知识,不考陈吉擅长的英语和数学,陈吉翻出大学里的语文、历史、马克思主义、政治等课本,正式在家学起来。
这天,德鹏上着班,腰间原来十所给配置的摩托罗拉传呼机上,显示一个电话号码,德鹏回过电话去,原来是王平。
王平说,“厂里非得逼着让俺转告给你,说是陈吉有两个多星期没上班了,只说身体不好,也没递上病假条,让我给问问,身体好了没有,能不能赶紧回来上班。要是能来上班就赶紧回来,要是不能来上班,工会主席严柳春非得逼着俺带她上你家去。”
“她上不了班啊,王姐。”德鹏为难地说。
“就是啊,俺也是这样跟厂里说的,俺说人家刚刚做的手术,身体不完全恢复好了,能来上班吗?非逼着人家来,将来出了问题,谁负责?再说了,厂里条件不好,留不住人才,人家要是真的想走,痛痛快快地放人家走就算了,拖拖拉拉地给人家绊着,算哪一出呢?”王平放低了音量,说,“小阳,俺是私下和你说,你和陈吉你俩商量好了,不要听厂里人哄哄你、说点好的,还是说点孬的。他们说他们的,你们干你们自己的,听着就是了。”
“好的好的王姐,谢谢你。”德鹏说,“严主席说什么时候来?”
“你愿意让她上你家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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