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片行市离得学馆不远,也就三四里的路,两人又逛了许久,只是大多走走看看,再没有买什么。那红色葫芦也被二人分食,味道倒是不错,酸中带甜,脆爽可口,唯一的缺点就是个头小了点,不太饱肚子。
宋瑜铭颇有些才气,一路上遇到一些文士,想来都是近些日子结交的好友,皆是拱手弹冠。期间有人邀他去喝酒,奈何苦于身无财物,也只得一一婉拒。
其中固然也有一二人知他处境,便开口说要请他吃喝,然而宋瑜铭自是有一番傲气,不愿意平白受了人家恩惠。
两人逛了小半日,眼都看花了,也只把整个行市逛了小半,到了傍晚,回了学馆,各喝了碗粥,又听得晚上官府取消了宵禁。眼看着街上人流越来越热闹,吴爽心思早已不在这里,宋瑜铭也不愿扰了他的兴,二人便又接着去逛街景。
与白天不同,晚上这里自是另一方景色。
四方长街,酒肆商铺,门灯高悬,里外流光华彩,映得满堂通透,其间有亭台环廊点缀,彩灯绕梁,鳞次栉比。
行市内,小摊小贩,井然有序,摊位上或油灯点点,或彩灯盈盈;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摩肩接踵;叫卖声,吆喝声,谈笑声,丝竹声,声声入耳。
这般繁华夜景莫说是这些个异乡学子,便是郢都本地也是少见,一些人不由地看得花了,一不小心碰着踩着了前人,怨不得闹些口角。少时,又有一两句叫骂声传来,却是一些个倒霉蛋露了白被人盗走了财物。
空气中淡淡肉香飘着,让人不禁食指大动。吴爽闻着味,顿觉晚上喝得那点粥再也撑不饱肚子,眼睛望着行市内那些叫卖的摊子直咽口水。
宋瑜铭听到刚才叫骂声,心头一惊,不经意间拢了拢胸口,只感受到怀里银钱还在,这才松了口气,再一看吴爽样子,也觉得有些饿了。两人走到一处偏角,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朝着摊主要了碗烂肉面。
方一坐下,旁边的酒楼里面就传出一阵喧哗,仔细去听,好像是走了水。过了一会,声音停了下来,想来应该是止住了。
就这会儿的工夫,摊主端了两碗汤面走了过来,上面飘着油星,两人吃了面,又逛了一会,等到了亥时这才回了学馆各自睡去。
吴爽因为白天睡足了精神,此间一点也不困,脑子里乱的很,一会自责自己不该在贡院里睡了过去,一会儿又想到了下午街上遇到的那位飘然而过的老头,一会儿又回味起那根糖葫芦来,只觉自己现在嘴里还甜着呢。
坐在床头打了个哈欠,吴爽看着一旁睡得正香的宋世叔,也不敢出声,心里暗想道:“往日里,他和我一样睡得那般晚,今晚怎么就睡得这样熟?”
磨磨蹭蹭到了后半夜,吴爽靠在墙头正睡得迷糊,忽地听到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刚要打起精神想好好听听,余光中只看到屋前窗户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不由眉头一皱,赶忙下了床,走到窗前,轻手推开,小心地探出头去四处观望,屋外黑乎乎一团,唯有点点月光洒在院中,映的院子中央好似平地生出了一汪水来,便再没有其他什么了。
吴爽摸了摸头,只以为刚才幻听了,正想要再看看,乍把头伸出去,窗户下一张大鼻阔口的獠牙鬼脸就映入眼帘,好似从九幽之下伸出来一般,手里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鬼刀。
吴爽心头狂跳,吓得浑身发抖,想要张嘴却是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说是迟那时快,不等那人站起身,吴爽一把将窗户拉了回来,合上窗闩。屋外那东西扣了扣窗户,发现打不开。片刻后门外传来轻微的推门声,幸得两人一向机警,门闩早已放好,那东西发现推也推不开,复过来又拨了拨窗户,仍是徒劳。
半晌之后再无动静,吴爽靠在窗户下,大气都不敢喘,眼珠子直转,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怕是遇到了盗匪。
此处离街道较近,往日里遇到些个扒手倒是常事,哪会有这种情况?想来今晚官府取消了宵禁,这些个学子大多都去了行市,让这伙强盗有了机会,想要过来发一笔横财。
事实也是如此,今日大考刚结束,楚帝一来想显示郢都繁华,好把一些个有才之人留下来,二来有意庆祝一番,少不得花了些心思,方才有了今夜盛况。
此刻郢都五座行市都是极为热闹,便是过年犹有不及。附近民舍之中除了些耄耋襁褓,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外逛夜市,看花灯。郢都官府生怕闹出什么大乱子,将大多人手都抽调到了那里负责治安去了。
这些贼盗当真大胆,竟然玩起了灯下黑,摸到了这附近的学馆里。
吴爽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本想叫起床上的宋世叔,奈何这厮睡得那般沉,任他翻弄了几下都没有醒过来,直急得他满头大汗。他又想大喊,奈何此处人少,只怕到时候叫不到人,惹得外面那东西发了狠,一脚踹了进来,暴起行凶杀人。
如此这般,一个个主意从脑海里闪过。又过了半炷香,吴爽靠着墙听到外面还是没有动静,估摸着那东西发现两处都打不开,应是走了。想到刚才危急,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靠在墙下大口喘着气。
片刻后,窗户下尽响起一阵窃窃索索的声音,抬头去看,竟是一把亮铮铮刀尖伸了进来要去拨弄窗闩,只看得吴爽头皮发麻,眼看着那刀已经碰到了闩子,吴爽忙不迭将窗闩死死按住。
屋外那东西还不甘心,正想要把刀再伸进来些划拉一下,吴爽正吓得要叫出来。
忽听得外面有人压着声音问道:“在干嘛呢?”
“二哥,屋里醒了个半大小子,怎么办?”屋外一道声音嗡嗡响起。
少顷,只听‘啪’的一声,那道嗡嗡声又响了起来。
“二哥,你打我作甚?”
那唤作“二哥”的人却没有回话,只是靠在窗户下压低声音朝着里面喊道:“屋里的小子听着诶,爷几个今晚只为求财,不为杀人,你要是识相,就不要出声,只当什么都没看见,我们也省得枉造杀孽,你要是敢大喊大叫,就这破门破窗,老子一脚就能踹开来,到时候一刀宰了你。我话放在这里,到时候莫说你招不来人,就算招来了,来一个老子杀一个,来两个老子杀一双。”
这边刚说完,屋外又是“啪”的一声,随即那声音又响起来:
“大哥让你到里间安静的地方去搜刮,你他娘的偏偏跑到这里来,惹出这等事。这外面的都是些个穷鬼,就算摸到了又能有多少油水!现在你给我在这好好望着,这小子要是敢喊,你就冲进去弄死他,听到没有?”
“听到了,二哥。”
见那汉子没有犟嘴,“二哥”态度也明显有些回转,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道:“你在这好好看着,等哥几个忙完了,到时候吃肉喝汤自然少不了你的。”
“知道的。”
再后面,外面就再没了动静。屋里吴爽浑身冷汗直流,身上的衣服就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两只手只紧紧地握着两个闩子往下压,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他本就初遇这等事,早已吓得不知所措,此刻被那贼人又一吓唬,哪敢再露半点声音,只望外面的人能够守信早早他去。
一夜未眠,直等到第二天早上,吴爽一双眼片刻也没敢闭上,直勾勾地看着窗户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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