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令正跟在赵橹后面,他想:流动的水叫流水,那走来走去的人就叫流人;飞来飞去的鸟叫飞鸟,那走来走去的人就叫走人;随波漂流的船叫游船,那随牒推移的人就叫游人——这个对了,还是人造物形容人好啊。
听讲的人多,讲道的地点在鸥鹭宗的广场。广场很大,上面排了上千个蒲团供人坐,而这只占了广场的中心一小部分。广场地面事白石制成,刻有花纹。整个广场俯瞰为一大画面:数只巨大的鸥鹭嬉戏水上。中间一只姿态尤为高傲,有号令群鸟之相。这只鸟雕得也极为突出,别的图案不论是动物还是衬托的荷叶水波,都只是浅浅刻下,并不影响人行走,而当中的这一只突出地面一人高,萃风真人就在其上。
他身后两侧坐有门徒弟子,神色肃穆,很有气派。大徒弟目光冷冷地扫过全场,他已筑基圆满,大有结丹的希望。广场的维护一直是他负责,这维护工作一年到头就没有个停的时候,而来的人越多,就意味着损伤越严重。现在他已是眼巴巴地盼着中典彻底落幕了。
赵洺等人到得早,赵橹把钱一交,五人在广场上挑了靠前的一排蒲团坐下。一路上,赵樯已介绍过萃风真人
萃风真人结丹已近百年,一直是门派中比较活跃的结丹修士,各种讲道不论对内还是对外,总是安排的最多的几个之一。但也有人认为他讲得空泛。他讲道,没有特殊情况,总是在夜晚,什么原因他自己是从没说的,但据猜测是这样符合修士身份。毕竟小说和凡人的一大不同就在于不再受限于日节律。
赵樯讲到这里,以为赵橹会大声嘲笑这形式主义,但他没有,他还想继续介绍,又发现自己对这萃风真人了解的还真不多。这位真人虽然时常在人前露面,但在赵樯的记忆中每次都显得高不可攀,不像有些讲道者讲着讲着提点家常活跃气氛。这人好像就只是一个劲地讲,意思不大。他只在带别人进场的时候会听一下,然后转头忘掉。
对这些还对修炼抱有希望的人来说应该不一样吧。他看着几个年轻人想。赵橹该不该被归到他们之中呢?虽说是干着骐骥这样活力四射的工作,可这工作本质就是重复地兜圈子而已,何况他其实也不小了,比自己小八岁,如今六十了,还停留在筑基初期……
对绝大部分修士,筑基以下的修炼只是花点时间,并没有过不去的坎。筑基是第一道坎,跨不过去的人注定停留在修仙界底层,而跨过去的人马上又面临第二道坎,过不去的人大概率到死都和刚刚筑基时修为差不多。这样的现象在之后每一境界都有,所以初期的人永远是最多的。
赵家如今,只有赵得过了这道坎,而连他结丹的希望也极其渺茫。赵樯自己,已注定是一辈子的初期了。赵橹啊,你也只能止步于此吗?
刘令是第一次听讲道,很新奇。他和只有一点经验的王崆峒在蒲团上转来转去,看聚过来的人,也看地上的花纹,直到越来越多的人挡住了花纹。他又看向坐在高处的萃风真人。闭着眼,嗯,如果他睁开眼的话其实会有点尴尬吧,除非再看远处。他后面那个朝下面扫视来扫视去的就很不安的样子,他应该像他的同伴们一样闭眼装睡的。
刘令当然清楚台上的人不是在装睡,也明白就算睁眼也不会尴尬,只是他觉得无聊罢了。
天越来越黑了,萃风真人睁开了眼睛。他怕光。刘令想。讲道要开始了。
左析给一堆炭洗澡的工作进行得很不顺利。一堆炭又叫又扭的搞得她都想直接把它关到笼子里再把笼子浸下水了。好在怜爱之情占了上风,她最后消耗掉了一张清洁符来把它变干净。清洁符不好画,但效果比清洁咒好多了,不是不管不顾地把一切脏东西爆开的类型。
她回到屋里,又用了张清洁符清洁自己,就安然坐下来。
屋里很安静,连虫鸣也隔了一层,左析掏出符纸来画符。
这不是容易活,也不是画出形状来就可以。要在画的同时注入灵气,才有可能画出能用的符。注入灵气时机不对不行,太多太少也不行,不多不少又掐准时机也未必成功。但总的来说,还是经济的:注入的这点灵气如果变成法术打出来,威力远不及符。
左析边画边思考怎么教赵洺。王崆峒,他不可能是认真的,玩他的清洁咒去吧。
她享受画符时的宁静,好像在享受一个独属于她的世界。修炼的入定状态勉强可以比拟,却少几分即时的成就感。
“唉,比趴在地上舒服多了。”她想明天买一张小桌子,那样在路上休息时画符画的轻松一点。但少见的,她想到了钱的问题。
“再不省着,可能就会跟刘令一样吧。”还不如。路上打妖兽赚的钱他和王崆峒分的最多,因为出力有多又穷。她总不至于去跟他们抢这点收入。
“三块灵石。宝宝,我还不如把你买下来呢。”她对认真盯着她画符的一堆炭说。她刚给它摆了点吃的,它就吃一会儿,看她一会儿。
“真是好安静。”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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