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从何讲起。
八爷很大度地摆了摆手,示意无需计较太多,目光转而看向夜盈腰间的骨剑,长叹一口气,散出一股浓浓的酒气。
“在我的家乡,晚辈成人时,长辈都要给予晚辈一虚一实。这虚的,就是那王兽带给你的天妖体,实的,就是这脊骨剑。”
“此剑名为天丛云,由我父亲的脊骨制成,临终前托付给我,后来被我兄长夺去,不过我又抢了回来一直放在体内温养,意义特殊,现在我把它给你作防身用,日后出了门见多了人,切不可辱没我的名声。”
“你也猜到了,我要出趟远门,此行北上是为了回到我的故邦取一样东西,没了我在身边,如今的你也不再适合待在悬剑司了,也出去走走吧。”
“你需要有自己的修为,这正是悬剑司不擅长的地方,去窥云宗吧,我把你的后路留在那了,有我的令牌在你可随意调动悬剑司人手,不必有安危之虑。”
“这些年你都是替我活,从现在开始,别再把自己想成别人的手中刀了,多替自己想想吧,你本来,就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就是个引路的,现在,门开了。”
在很久以前,夜盈睁开双眼时,看见的就是眼前这个永远身穿大氅,一身酒气的壮汉自顾自与自己说了很多话。
每次出任务时见的是这家伙,回来时接自己的也是他,如今也不例外。
初见那天,八爷的神色憔悴,那双好似能看透一切的双目是无神的,视线打在他身上如刀子般冷冽,冷到如同仇人相见一般。
那天夜盈记得很清楚,八爷在盯了他很久后突然笑了,笑的很爽朗,如释重负。
现在八爷那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与当初如出一辙,这给他一种这家伙要卸撂子不管了错觉,希望是错觉。
一般来说,此情此景,好比英雄迟暮后继有人,八爷是无论如何也要说出一句“你长大了”诸如此类的话,然后夜盈就会伤春悲秋的想着“为什么长大就要走散呐”。
八爷将他那宽大的手掌盖在夜盈脑袋顶上抚摸,每回八爷要与他长篇大论时都会做这个动作,夜盈感受着头顶手掌的温度,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这么些年,悬剑司的人都把他看作是八爷的亲儿子一样,事实上八爷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只是夜盈从来没敢往这方面多想过,原因是什么,八爷怎么做,他便怎么想。
但是现在他敢了。
“爹。”
八爷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好似空气凝固般,夜盈能感受到在那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八爷的手微不可察的一颤,就那么一颤之后,八爷把手收回转过身,挺了挺腰。
“你这拍马屁的功夫真该找六部老勾学学,出口就是王炸我可接不起,这世上没人有资格当你爹,我呢......勉强有资格吧,等我回来那天你若再叫我一声,我就认你这个儿子好了。”
说完这话,八爷取出一汪清水悬浮空中,大手覆上清水,握拳再反掌,空间如来时般变化,天地翻转空间重组时,进入酆都的五人重新回到那小院之中。
此刻那汪清水,自动飞向夜盈令牌的镂空处不断蠕动着。这就算作是进出酆都的钥匙了。
“这两个家伙没什么坏心思,他们想干什么,你就由着他们去做,你就当......是我的某个老朋友托我办件事。”
和尚与那道士此刻早已清醒过来,只是碍于八爷的气场一直不敢开口说话,生怕在这位悬剑司顶天之人面前泄露出去一星半点有关于宗门的情报。
此刻听见八爷所言,一直悬着的心才平缓下来。
“我走后,不要来寻我,也不要打探有关我的消息,更不可往北边去,时机到了,我自来寻你,走了,门外还有客人,我再不走就不妥了。”
这个男人嘱咐完这些后冲天而起,消失地无影无踪。送别他的只有不断落下的雪花,丝毫不给夜盈说话的机会。
就像悬剑司的作风,没有多余感情,来去匆匆,无需多说,无需多做。
天地间留有余音,只有夜盈听得见的余音回荡在他的耳边。
“我把你放在悬剑司培养,就是要让你知晓这残酷世界的病态与残缺,你不必对这方天地留有多余的归属感,你不属于这里。
元央有种黑白相间的马形妖兽每年都会大规模的为了食物与水源迁徙,你也一样,为了你自己的过往与明日去迁徙吧,吃完了所有的水和食物,再想想认不认我这个爹。”
好一会安静后,确定八爷不在了,阿姝才怯生生地从夜盈背上下来,却一言不发。
她在夜盈身上嗅到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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