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参谋,你可知那「绛国」后山是何物吗?”
「花湖楼」上,赖统领拿着一个雪白的酒杯,站在围栏处,眺望着远方那白雪皑皑的山。
很难让人相信的是,在这冰雪早已消融的暮春时节,这山群里的山竟都披着不合时宜的雪衣。是独树一帜,亦或是被世界孤立,对不是它们同类的人类而言,那会是很难理解的。
而他的参谋正坐在靠近他的那个位置,品味着手中的酒。
“从表面来看,不过平平无奇的雪山罢了。从深处来看吗……奇丽得有点过头了……所以,在我看来,那或许不是真的雪,或许真如那世俗的传闻一般,那漫天白雪是用来掩盖战中死去人的鲜血吧。回大人话,大人是说几十年前那场诡异的事件吗?”
袁参谋也模仿着赖统领的样子,拿起刚盛好的酒杯,跨过门槛,站在赖统领的旁边,盯着那个借着太阳的光辉,光芒四射的雪山。
“传闻「龙武」立国第一年,上拥千将,君临万花,意在后山。然时已过数载,数万余入,未有出。热血滚滚,可怜为雪寒,此出一字——冤。说书人借此,命此无名山群为「寒血」山群。可那真相真的是如此吗?”
“臣斗胆问大人一句,您的意思难道是那一切不配一个冤字吗?”
“若真是像这书上传下的一样,那冤字自然是配的。不过吗?蝉生有蛹,此为常理。那么,袁参谋,你说……若顺所见蝉蛹而得的,真的会是所要蝉的蜕去之物吗?”
“那得看情况。那大人的真正意思是……三人成虎了?”
“不过谈谈,何必认真?我冥冥感觉到,真相的门扉或许正在慢慢向我们靠近了。在没有证据的基础上,我们真的没必要在这里耗费时间去解决一个本就不会有结果的问题的。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下一次我们再来这儿时,那「寒血」二字或许就不配了……”
“对了,袁参谋还记得在我们出发前所接受的任务吗?”
赖统领突然转过头来,盯着袁参谋,带着一种开玩笑时的眼神。这种认真时开玩笑的眼神可能是他对自己人生的一种嘲弄吧。
不在他人,而在自己。
赖统领这个人呢,纯纯是一个带着一些文气的武官。早些时候的赖伏天曾在「成明」的一个学馆里学习着这被后人称为珠玑的先人遗录。可是后来在被上届「金圣司」统领相中后,觉醒了「九阳离火」。慢慢地,「军机阁」麾下的「金圣司」中出现了一个神奇的人,一手持枪、一手持书的赖伏天。可怜他这个志在扶君强国的人武运昌隆,而文运衰微。于是,不出二十年,他就成了「金圣司」总统领了。因「龙武」有法,武官不得入试,从此他——后辈称为赖统领的有志之士,便与梦想绝交了。
“承皇天之命,暗访四国,顺便在「灵试」中挑选「金圣司」传承人。不知,大人这是何意啊?”
袁参谋也盯着赖统领。
疑惑时的眼神与开玩笑时的眼神相撞,撞出了真相的火花。袁参谋一下就开朗许多了,一脸平静。
“我指的是黑纸密信。”
赖统领淡淡地从口中吐出了几个字。便如微小的雨滴滴落在平静的湖面上,从最初的一个小点,越来越大,最后,巨大得连在湖岸边的人也能观察到微雨的影响力。
“黑纸密信?”
袁参谋看了看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后,才缓缓转过头来,继续着与赖统领间的谈论。
“大人是指面具黑影这四个字?”
“还记得第3014号文案吗?浩浩「龙武」,「侯国」相抵,「三机」争权。如此一来,外有虎狼,内有纷争,可谓是乱上加乱。不过,唯此一案,举国同心。”
“大人您的意思是陛下实意是要我们借暗访之名彻查此案吗?可为何不在信中说明白,非要用昂贵的黑纸密信呢?到底是为什么呢……等等,本清之水,非染至浊,此不为净水,而是为……掩盖水中之物。”
“不错,陛下是为了避开「三机」的眼线。好好想一想帝国的政法,本统领相信,凭你的智商,应当是能够理解的。”
赖统领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下。不过嘛,不出几时,他就将口中的酒水给吐了出来。眼前的一粒棱角分明的石子正躺在他面前的围栏上。
“大人,您没事吧。什么玩意儿啊,给顾客喝的酒中竟还有石子,这明显就是待客不周啊!不行,我要去和这店老板理论一下。让他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待客之道!”
“不用这么做的,袁参谋。石因风起,落入酒中。石砾虽粗糙,但这难道不也是天意吗?主人繁忙,待客不周,实为不实!不实啊。”
正当袁参谋要走的时候,赖统领将他拦了下来。他仔细打量着眼前酒水中的小石子,顿了顿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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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充满着书香味的「鉴思堂」里,李凡生醉倒在了书前。
什么先人语录、什么「鉴思二日」,在他看来,那一切还没有自由来得痛快。不过嘛,书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拘束他的枷锁。有时候,他还是会闲下来,仔仔细细地品味一本书,寻到些人生短时的寄托。就凭这一点,他就与敖沐不太一样了。
时间的飓风只是无情地肆虐每个人的人生,并不做任何的停留。就像现在,在书的作用下,已经是午后了。
“晓生,晓生,在吗?”
这时,从沉重的木门外传出一段轻微的声音。
这个声音,就这么闯入了书的海洋中,产生出阵阵波涛。面对这种情况,还在其间自在遨游的李凡生也不得不让船速减缓,静静等待风的变化。
李凡生认得这个人。他是在巡猎训练时结实的莫唯。莫唯这个人呢,很让他着迷。记得当时他还是十一岁的时候,他假装一个普通人参加了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弓箭训练。那时的「巡猎队长」是一个比较老练的中年人。为什么说是那时呢?因为自那次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巡猎队长」了。唯一一个还和他有交流的就是莫唯了。当时的莫唯也就比他大一岁,但他的弓箭技术却完全不是他能比的了。于是,他就缠上了莫唯,让莫唯教他射箭。可以说,他的第一个弓箭老师就是莫唯了。
“在。唯哥,有什么事吗?父亲大人让我看书看到夜宴前。有什么事能明儿来说吗?”
“噢,不见得你这个向往自由的人能这么被约束啊。你还真让我大开眼界啊。不过,你真的确定要拒绝这次邀请吗?这可关乎一个不灭生灵哟。”
“不灭生灵?”
在李凡生听到不灭生灵四个字后,不由得一震。那个时候,他明白了什么。《不灭圣录》中的每一个生灵放在这个几乎所有生灵归途都是死亡的世界都会成为众失之的。
还记得《不灭圣录》的后记,影响了无数个读者,也成就了每一个修者。那句话是,每一个生灵的一生都是一场游戏,不管你得到了什么,或是失去了什么,放在整个历史长河里,你都只会是输家。这便是人们宁愿放下所有,也要追求一个神位的原因。
而在传闻里,只要吃了不灭生灵,就能够成就半神。只要半神成就了,就算放下能增加寿命不管,成就真神也是轻而易举的。虽然那句话多半只是迷信,但是欲望能让人舍弃人的灵魂,徒留下人的皮囊让他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所以,《不灭圣录》的前言是,不灭二字,不过虚幻。清净欲望,方得始终。
“不错,正是那本书中所说的不灭生灵。”
“那它现在怎么样了?”
李凡生急了,问道。
在任何事情面前,唯有保持镇静一法才是良策。莫唯曾这么教训他。于是,他为了不让莫唯发现他失了阵脚,还是选择待在房间里,紧紧盯着手中那本书。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害怕的心只要起了,在没有任何心理训练的基础上,害怕就会外化于行,让身边都充斥着害怕的气味。在这么一个充满害怕气味的空间里,被发现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所以,李凡生他败了,败在了最初的时候,只不过他自己没有察觉罢了。
“这你肯定知道的。毕竟真的是多谢了那个传闻啊,凡是有力气、有时间的人都去了。怕是现在,那「北玄竹林」中都是来狩猎它的人了吧。不过,你慌什么呢?我们也只是去看看,去看一下那不灭生灵到底是长什么样的罢了。难不成你还想去争一下吗?哎,这你就别想了。就我们这连修者都不是的人,何必去跟那些修者争呢?”
“那唯哥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我父亲啊?”
对李凡生而言,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母亲这两个字宛如海市蜃楼一般,只能在梦里遇见的。所以,在他的这个十四年里,李可生这个人,一直都不是一个慈祥的父亲,而是一个如教师般严肃的亲人。被教训的时间久了,李凡生他自然而然就害怕他的父亲了。
顺带一提,李凡生的母亲名叫敖晓希。李凡生打心底恨那个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开他的母亲,但在他的心里,他还是一直留着个位置,这个位置是给那个她的。于是,李凡生为了让他的那个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母亲常驻在他的心中。他给自己取了一个小名,晓生。知道这个小名的人吗?莫唯算一个。
“你父亲?难道不是今天上午就走了吗?按理说,你吃饭的时候就应该会知道了啊。”
“哎!我可是真的挺羡慕唯哥你这种随时都可以自由自在的人啊!”
“嗨,这有什么可羡慕的啊!像我这种人,整日还要忙着去想怎么活过你们这种命好人那简单的一天。还不如说,我羡慕你呢!算了,不说了,再说就真没什么时间了。怎么样?要去吗?”
“去!肯定要去的啊!”
李凡生急匆匆地放下书,从座位上站起,两步并作一步,推开了那沉重的木门。
门外的莫唯身穿一身布衣,袖子上有着明显被外物损坏的痕迹。他的背上是一个箭袋,手上拿的则是一柄长弓。看来,莫唯他是在知晓事情后,连东西都没放下就跑来找李凡生了的。
“唯哥啊,我们真的还有时间去追上那些人吗?”
“晓生,你似乎是忘了什么事儿。在我们「绛国」,视野最好的地方就是后山了。而后山吗?过了你家后花园的那个门,再穿过「东青花海」,就能到后山上去了。有了这条路,还怕时间不够吗?”
“后山?不行,那里去不得,那可是禁地啊,会有人把守的。”
“是谁告诉你我们要去的是「寒血」山群了?虽然「寒血」山群的确有「绛国」最高山,但是就那种离奇的地方,就算给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去的吧!我们的目标是离「寒血」山群较远但较其它山高的「雨引」山。”
“就算去了,你不是说那不灭生灵出没的地方是「北玄竹林」吗。隔这么远,就我们这种没有进行过眼力训练的人,又能看到什么呢?难道你有什么法宝?”
“那是自然!好了,不瞒你了,正式介绍一下,我莫唯现在任「巡猎队长」一职,虽然只是一个小队长,但使用「千里复现仪」还是没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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