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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浑不直楞的话,不时地惹起的邻桌留心听的三位老者开怀大笑。

“年纪大了,尤其是过了杖国之年,最喜欢的就是小儿无赖!”冯玄道笑眯了眼。

慕容坚的一对浓眉,蓦然蹙起,眼中流淌过一抹伤感;这几日忙碌的闲暇片刻,他都会忍不住得后悔,那日真不该让小九去追索宇文拔。

他甚至起过,丢下一切,不管不顾,亲自去找儿子的念头。

终究只能想想罢了!

慕容氏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身为家主,他不能只想着一个儿子。

悄然收拾起了因联想起小九儿泛起的忧思,打着哈哈:“哈哈!

三五老友,能一起偷得半日浮闲,享一番童稚天真,难得呀!”

仨相识超过一甲子的老人,皆是一举一动,都可能引起西魏国朝野风云骤变的国公爷。

真会毫无异义来这无名小铺闲聊?

答案,肯定是不会。

一番带着对邻桌烂漫少年羡慕,感慨韶华易逝情怀的闲谈,冯玄道似不经意的,随口之间,已经把京都这几日发生的几件大事,夹杂在其中,告知了西门翰和高骏这两位统帅大军而来的镇抚大将军。

这几年,被有心人钻了国主年轻,轻信于人的空子。

隐王遗腹子,休亲王宇文休,勾结西府元氏,结党营私,意图谋害国主,篡夺王位。

先是进献元氏妖媚,以女色迷惑国主,不思朝政,任由奸党祸乱朝纲,陷害忠臣。

续而,擅起兵马,挑起战端,陷万千黎民于水火。

如今元氏逆贼,被朝廷大军围困在西府,苟延残喘,不日便可被剿灭。

京中宇文休等逆贼,狗急跳墙,便蓄谋发动宫变,刺杀国主。

幸亏大司马发觉的及时,紧急调派得力人员,一举粉碎了休亲王和元氏的阴谋。

主犯休亲王宇文休以及帮凶元十三,已当场伏诛。

天佑西魏国,幸好大司马平乱及时,国主如今安然无恙。也彻底认清了奸党们的险恶嘴脸。

至于西府的元氏,朝廷也已有定论,是和休亲王内外勾结,相互呼应,图谋不轨的谋乱逆贼。

先前燕国公高骏收到的密诏,系宇文休等人假冒;燕国公驱兵南来,和大批忠于国主的臣子一样,都是上了奸党的当。

一旁独坐插不上话的西门翰,又惊又惧,半信半疑。

京城封禁,这几日京城发生的一切不得而知,没法子证实冯道玄这些话的真伪。

眼前亲眼所见,可做不得假。

抛开了与高骏私交深厚的冯老鬼不提,单单战局处于劣势的慕容坚,敢于轻车简从,来此与他和高骏两位统御着千军万马而来的两镇家主相会。

所释放出的信号,显然是一切尽在掌控的自信。

来此之前,高骏老儿的态度就摇摆不定,模糊不清;随着时间流逝,仨人越聊越热络,摆明了,高老儿这是要阵前倒戈了。

西门翰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里却已经翻江倒海,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冯玄道看着冯行偃和大砖头,两个家世出身天壤之别,心思单纯的孩子,伏在一旁杂七杂八拼凑成套的桌案上,无视身处环境之破落,以及他们这桌人言语中暗藏的险恶,傍若无人的推推搡搡,嬉闹着。

他心有所感,唏嘘不已,感慨道:“唯有舍去了与生俱来的身份,忘却俗世的尊卑,方能心生欢喜。

赤子之心,姣如明月;何其难得!何其难求!

我等在三千红尘,翻滚过三五十万个跟头的老家伙,再不会有这一份澄澈无暇喽。”

被冯玄道亲昵的归为老家伙的,自然是将刚刚壮年的西门翰排除在外。

西门翰此刻也无暇计较,冯老鬼故意在言语上耍心机,将自己孤立起来的小心思。

带领西门氏大军离开南府,西门翰是为了追求成功和荣耀来的。

高骏老儿这个老墙头草,要阵前倒戈,事发意外,却还动摇不了西门翰的决心。

西门家先祖留下的传奇,不乏以少胜多,败中求胜,险中谋利的故事。

其中的诀窍,就一个“狠”字。

阻碍西门家道路的都是敌人,对敌人一定要狠。

一心要振兴西门氏的他,又怎会轻易言败呢?又怎能不狠!

冯老鬼的小侄孙,虽然因勇武享誉京城,一个善于吹嘘,耍嘴皮子的文官子弟,有多少真实的战力?要打上个大大的问号。

能跟粥铺头尖下巴宽的傻小子,你一句我一句,四六不着道,聊的开心,也就跟傻子相差无几。

多年不见的慕容老八,倒是个难缠的狠家伙;可惜慕容老八一身的本事大半都在一条长棍上,视线在铺子内外梭巡了几遍,没见到他的兵器。

趁此机会,今天正好收拾了他。

他要怪就怪慕容坚,自以为是,自大自狂,害了小老弟的性命!

冯老鬼也就是嘴皮子厉害,杀人还不见血,真刀真枪,呵呵呵,不过是送脑袋的老废物。

慕容坚年轻的时候也是员猛将,岁月不饶人,年过花甲了,老棺材瓤子一个。

最有利的一点,自己身着甲胄,随身携带了利刃。提前还预备好了后手。

西门翰暗中观察周围的情势,越看越有信心。

管他娘的宇文小国主如今的心思向着哪方!

元氏真正想要的是国主之位,干净利落地杀了这三个老东西,立即返回联军大营,推说高骏是被慕容氏设计害死;当即裹挟着高氏大军,先灭了慕容家的四万精锐。

回过头来,再联合元氏攻打京城,连宇文氏,独孤家全都一起给灭了。

六镇少了一半,西门氏得到的好处只会更大。

家主们聊得亲切,慕容林拉着高骏族弟高鹤一起去到铺子口的一桌坐着,喝粥聊天,越喝觉得粥越香。

他不单自己动手给自己添粥,还招呼着同桌的高鹤,再多来一碗。

“别担心了,啥事都不会发生。

再说了,真有事,也轮不到你我操心。

来来,来!再添一碗,这粥真不错。”

嘴里低声念叨着,暗暗的用手肘碰了碰高鹤一直扶着刀柄的手。

燕俱罗承诺留在宫中负起守宫槐的职责,不代表慕容坚就能够随意调遣他。

所以,燕俱罗今天是主动要求跟着来的。

他的解释是因为某个他觉得需要亲自来一趟的原因,他便来了。

随西门翰一起进入粥铺的侍卫,中等偏瘦的身材,黝黑的面容也是普普通通,站在西门翰身后,神色还有些拘谨不安。

他名叫方七,也是个随处可见,普普通通的名字,

一个外姓人,之所以会成为家主西门翰的贴身扈从,据说是因为数年前方七在猛虎口中救下过西门翰。

慕容林搜集到的方七信息十分简单,非六镇后裔,不善骑射,长兵器使用双股猎叉,随身兵器是一柄兼顾铁盾功能的黑铁阔刀。

最出名的出手,曾于室内狭小环境独自护卫西门翰,苦斗半个时辰,将五名刺客全部斩杀。

正好符合他猎户出身,善于步战,耐力强韧的特征。

今天西门翰会带着他来赴约,大概是看重他徒步做战的能力。

因为和方七不熟,慕容林也没有邀请他去一旁的桌子坐下喝粥,他就一直神情紧张的立在西门翰身后。

他携带的兵器很特别,一柄刀柄长逾一尺五寸,刀身又宽又厚的刀,背在背后,刀柄高出头顶一大截,一尺多宽的刀鞘,如同一张盾牌,遮挡了后背。

这柄刀总是会抢走人们的关注,而忽视背着它的人。

下了马,他便从背上解下了刀,左手拎刀鞘,右手搭在刀柄上,方便随时拔刀,似乎感觉到屋里的氛围越来越和善,他不声不响将刀靠在柱子上,空出了双手,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学着慕容林,去给自己舀一碗粥。

坐在车辕上,一直暗中留意粥铺内众人气机变化的燕俱罗,突然低声和章须陀说道:“要动手了!”

手按车辕跳下地:“外面两个你盯紧了。”

正要抬腿进铺子里,透过斗笠的缝隙,忽然看到大骨汤铺子深青色的屋顶上,骤然升起数颗煜煜闪光的星星,转眼又融进了碧蓝的天宇中。

“别动!”燕俱罗连忙抬手压在了章须陀的肩上。

章须陀不敢确定的低声说道;“我好像,,,,,,,”

燕俱罗假做抬手整理竹笠,半掩着脸,压着嗓子,微声说道;“没有什么好像,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铺子里,一直神态拘谨的方七缓缓扬起了头。

他脖子上突出的喉结,上下翻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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