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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三,天上开始落下春雨。

春雷轰隆隆地响彻整个大地。

李平安在行路途中,停在一处茶水摊上,喝了点茶水,歇了歇脚。

只见他手上有四五处伤口,正渗着血。

他将伤口凑到碗边,喝了一口,又用碗口贴在伤口处,倒了进去。

茶水又流入他的嘴里。

碗中见底时,他低下头,将最后几滴茶水,淋在了他面前的老黄牛的牛角上。

伙计提着茶壶走过来,要给他们的茶碗斟满。

他提着茶壶,身体后倾,回避着伙计。

「客官,你从哪儿来?」

路人都看着李平安。

李平安回道:「打来处来。」

路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了然的神情,心道这位客官真是得道高人,吃穿不愁,云游四方,必是有几手绝活。

他们见怪不怪。

李平安道谢。

随即他伸出手,将布袋里的十五文钱,摸出来放在桌上。

「有劳。」

老黄牛低下头开始吃草。

这头牛已经很老了,牙齿都掉了几颗。

所以吃草的时候,嘴巴合拢得很慢。

早先还能下地干活,换点米粮。

可近些时日,已然力不从心。

李平安扣上盖子,拿着空了的布袋子,推开了众人。

他一瘸一拐地走了。

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儿。

「听说了吗,县老爷发了悬赏令,要捉拿马三刀。」

「不是通缉很久了吗?」

「这次不一样,听说黑白两道通吃的大善人李老爷独生女儿被马贼劫了婚,人被杀,女儿被辱,马贼甚至断了李老爷的左手。」

「人有面目,那女儿呢?」

「这就无人得知了,据说女子死相极惨,全身肌肤露血迹,指甲盖全部脱落。」

倒吸凉气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那马三刀也会死的很难看吧。」另一人说道。

「不一定,县老爷说要活的,赏金一百两。死的,五十两。」

他走在路上,迎着外面的日光,许久,才缓缓的左探右探寻觅到了上牛的位置,飞身而上。

「牛儿,牛儿。」

「那是李平安,一个瞎子。」

他听到有人说。

「据说他杀人不眨眼。」

「看着怪可怜的。」

「别看他眼睛大,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

作为北方有名的大城,洛水城内的一砖一瓦都透露出比扬州更繁华的气息。虽发生了命案,可城中百姓各自忙碌,小贩依旧叫卖,不愧为大城气象。

他摸着馄饨摊,朝面前人递出刚才换来的两枚铜子儿。

「要肉的。」

摊主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胖大白脸,旁边的帮手是个年轻小伙,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向一旁身形单薄、脊背微弯、双手擎着一个破瓷碗的年轻人。

「两个铜子儿,只能买素的。」

李平安说过,他的眼睛小且天生斗鸡眼,所以天生视力低下且看东西总要争个高远。摊主隔着案板望他,他也隔着案板望着摊主。

「要肉的。」

李平安这几年浪迹江湖,手中的钱不够潇洒,大钱没有,小钱、小钱却也曾尝一口鲜。摊主面色一白,将目光转向忙着烫馄饨的白布大胖手上。

白布瞪着一双小眼,眨了一下又一下,愣是没敢开口。

「摊主,那馄饨小人能吃吗?小人不是城里人,昨日北边吹沙走石,小人迷了眼看不清路,想到此处歇歇脚,养足精神去南方投奔亲戚。」他似有难言之隐,白布却视若无睹。

「摊主,若让城中恶少,不,老爷瞧见,小人怕是要吃土的。」

他的话似乎击溃了白布。摊主狠狠地看了一眼,向他投下一碗馄饨。

「吃吧,吃完赶紧走。」

余光中,两个身穿丝绸敞着衣襟的青年混混朝他们走来。

「那么多位置都不去,怎么非要在我这吃?」白布在他身侧小声叨念。

「滚。」

在他眼眶中,如斗鸡眼一般的瞳仁被人挥起的拳头震得摇晃。

「哇呀呀!」摊主在声声号叫。

「呸。」

「真实可惜了那一身好皮囊。」

「听说背地里喜欢男人,专门买好看的。」

捉刀人小五刚路过,有人悄声嘀咕。

他脸上一道刀疤从额头划至下颌,双目红盲,左耳缺失一半,右腿跛行。

「诸位可曾听说,三月初三,洛水城中,李家女儿出嫁时。」他说:「满城百姓夹道欢庆,百舸提灯来贺,龙船凤烛相映成趣。奈何贼首马蹄惦记此处富庶,率骑百余,抢亲二婚。道义何在!」

众人喝酒,吃菜,完全不搭理他。

「奈何本人当时身负使命,不在当地,未能手刃此贼。实为憾事!」他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诸位侥幸得本人传道授业,起初自然也有不甘,但在无数次任务中崭露头角,崭获无上荣光!」

周围人嗤笑。

「你说的那个腰封,我也有。」一人拍在桌上,众人纷纷效仿。彼此粗略一数,发现数十人有此腰封。

他端着酒杯,继续说道:「本人身上刀伤百处,断指三根,左耳曾遭到砍击,尚留三分......」话还未说完,被一人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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