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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语常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

如今则是:手机中有黄金屋,手机中有千钟粟,手机中有颜如玉。

手机,现在哪个碳基两脚兽离得了手机?

无宴冷冰冰:“我可以。”

罗罗阴恻恻:“我不信。”

无宴遗传自温州老爸的欧式深眼窝里,祖传自宜宾老妈的欧式大双眼皮用力一撑,掌中手机正火热刷着“为什么你对主播这么上头?”的短视频也不看了,一米八三的高个儿,从沙发上翻身一跃,立地而起,啪一下把手机甩在沙发边挨挤着的廉价书桌做的化妆台上,震得那面裂了条大缝也舍不得换掉的四百多软妹币买来的化妆镜乱抖一气。

在颤动过后,镜面才映照清楚罗罗那刚铺完粉底液,惨白着的一张茫然的瘦削的脸。

看着镜中这张没有化妆品遮掩就已经不能多看的,毫无朝气的,瘦到几近干巴的脸,才二十四岁的罗罗有些惘然。

他应该会来哄哄我的。

和以前一样。和每一次一样。和上一次一样。

但是没有。

无宴只是打开了这间塞满他和她的一切的逼仄出租屋的门,电子锁一带,头也没回的走了。

他是不是有病?

看吧,他应该是又要去给我买杯奶茶让我安静一下了。真好哄啊,一杯奶茶就可以让我在这个破烂的出租屋里卡三年的bug。罗罗想。

他走的时候手机都没拿。他想用什么买?

她或许会像往常一样,鼻子一酸,委屈的哭出来。

但是今天有点儿奇怪,今天居然一点儿也不想哭。

梳妆台上无宴的手机还没锁屏,被甩桌上也还在坚硬冰冷的循环播放“为什么你对主播这么上头?”的演说情绪激烈的短视频。

整个出租屋塞满了他们三年的鸡零狗碎,却显得那么空,恶臭的短视频的声音盘旋回荡在虚空:“主播玩儿的就是暧昧,他不体贴你,你怎么给他花?”

2024年五月的天,杭州下起了一场接一场的雨。往年这个时候已经奔着火炉去了。今年却没有。

日子犹如坐过山车,二十七八度闷热完,又倒带到十四五六的阴冷,反反复复,磨人焦灼。

电子烟迷雾缭绕。

无宴站在檐下阴影里,双手插进口袋,没有手机的口袋空荡荡的,令人浑然不适。

外面雨越下越大,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该站多久。

他想看看时间,可是现在他没有手机。

他不想淋雨。那会有多余的麻烦。

要走出这屋檐一线,他没有带伞,他选择等雨停。

他不知道,积闷的人或许淋透一场大雨会更好。

他没有手机看天气预警,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到很晚才停。

她或许又会像上次那样,生理期躁郁,发脾气,然后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像个孩子一样倒在床上哭成一团,等着我回去,给她买去一杯啵啵奶茶,安慰她,向她解释:这次那个不知道打哪里来的抖音女粉,那个给他的账户连赞送红花写评论的擦边女,真的只是个陌生人。

在稳定的爱情关系里,谁在胡闹谁在维系,谁对谁错,谁输谁赢,不是最重要的。

人人都那么缺爱、渴望爱、想要被偏爱,谁又能在爱情里保持冷静的审判呢?

他试着想,她应该会趁他出来这阵儿把他手机查个遍,确认他没问题,就能互相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去。

可是他没有带手机,一公里外的那家一点点,可以扫脸支付吗?

他完全不知道,她已经在家里打包所有的,不多的,廉价的个人物品,准备撤离他的人生。

人生似乎总不会按人的理性计划推进。

唯心的人总觉得世界是围着自己转的,再多现实的打击,他们也浑然不觉其中有自己切实的失误。

悲欢离合中,大多数的人,运气根本不够好,只能落个负面情绪一时点爆的波折几许。

无宴冲着热水澡。他淋了雨,热水很烫,其实又很冷,他甚至身上有些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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