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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

“庄中可生了乱?”

“庄园尚好,只是城中商铺已被封查!”

苏隐翻着账簿,极力压制情绪,“好,庄园有许公子,昏河沿岸有枫眠照看,眼下时局动荡,城中的铺子封就封了吧!”。

苏老北上未归,兄长还乡遇兵乱,现仍杳无音信。一月之间,益州城中来了许多北人,他们携家带口,扰乱街市。

西南仓水一带吐浑国趁机作乱,发兵东侵。永昌郡失守,西河郡、信宁郡投降,三郡丢失,震惊朝野。

“二小姐,人都到了”,角儿身着骑装,稚嫩的脸上平添了几许豪气。

苏隐命院中主仆皆着胡服,身配短刀,袖里藏剑,以护身之用。胡服窄小修身,不似晋衣宽大曳尾。无论防贼还是逃命,胡服都方便至极。

门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地面。三五百男子皆着黑衣,背箭挎刀,皮革护腕,宛如上战场的军士,挺拔,严肃。

苏隐没有带帷帽,她高挽发髻,身着胡服。见府卫在雨中等候,她抬手让侍女放下伞,淋着雨走入中庭。

“昨日之事,想必大家都以知晓了,背主忘信者,累及全家”苏隐冷酷的目光忽然柔和起来,“你们是苏家旧人,是看着我长大的哥哥、叔叔,你们的妻子、儿女在苏园中生活。庄主减免税赋、施舍穷苦,可曾亏待了你们?”

站在前面的黑衣人轻轻摇头,他们记得庄主的恩情,自当为其卖命。只是一些兄弟见世道乱离,动了坏心思。

“庄主大义,援战易马,大公子如今已经入蜀,苏家只是暂时遇到了困难,只要尔等坚守阵地,渡过难关,苏家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的!”

苏隐紧握拳头,雨水顺着眉尾滑下。见众人交换眼神,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她对角儿点头。

一个妇人牵着小娃娃走了过来。

一个黑衣人惊喜地喊,“老娘!明娃!你们不是?”

妇人抹着眼泪,抚摸小娃的头,“苏三公子遣人将我们保出,一同来的还有铁铺兄弟的妻女!”

站在后面的黑衣人听说“铁铺”二字,急忙从队伍里钻出,急切道“我婆娘和儿子呢!”

“城中不安全,三公子也接进了庄园里!”

黑衣人“砰——”地一声跪地,猛磕了一个响头,作揖到“谢二小姐,谢三公子,谢…”,他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眼泪哗啦啦地流出。前几日城里生了兵乱,一群人在铺子里乱抢,为首的官军有抓了些商人入狱,无论男女老幼,没有钱赎人,一律杀死。

雨渐渐停了,天空变得澄净。

苏隐让他起身,对着众人说,“人世间,最珍贵的不是金银,是亲友。如今,亲友就在你们身后,只有你们能保护他们!”

黑衣人前后响应,挥臂高呼,“保护亲友!保护家人!死战不退!”

苏隐的脸上漾起了笑意。

自古商人最识人心,筹码够了,自然能御人。这是苏老对子女的教诲。

苏家庄园内。

丝丝忙得脚不沾地,不是为许巽研墨,便是为其准备饮食。这几日,她觉得自己被人需要了,由此心底升腾起一种巨大的幸福。

当她听到小姐安排她回庄园辅助许公子时,她简直要晕过去了。怀着激动的心情,她轻装简行,再次回到庄园——那个痛苦与快乐交织的地方。

丝丝全身心地投入辅助工作中,以至于她都没有精力幻想。许公子将庄园的人分为三部分:年轻男子在外围守护庄园;老人和女人在内耕织,供给日常;会走的孩子用于送信、传递消息。

“不妥,老人、妇孺耕织不合实际,不出三月,粮食不能自给”,许父捋了捋胡须。

一副景象吸引了许巽:门外二人抬水,水桶晃晃悠悠,行动缓慢。

“父亲,二人抬水,水少人多,不若一人挑水,水多人少”,许巽灵机一动,“孩儿将守园的男子分为两队,一队守护庄园,一队生产耕织,三日一换,父亲以为如何?”

许老点点头,“如此甚好!”

庄园内除了几个刺头闹事,其余人对许巽无不暗服。对于刺头,许巽的办法也很简单,直接罚他们去修补泥墙、制作农具。

当夜,草丛中响起了蝉鸣蛙声,高高的树荫遮住了半轮月亮。一阵凉风起,树叶簌簌,池波似皱。

丝丝端着木案路过水中亭,瞥见许公子坐在亭中冥思。她不自觉地停了下来,透过木廊,隔着水波,他端正的身姿,轻俊的眉眼,好似由柳叶刀剪裁的一样。

他看过来了!丝丝慌乱地低下了头,她想逃走,可腿却动不了。

“丝丝吗?”,对面传来温润的声音。

丝丝惊喜地望向他,点点头。她发觉自己手上端着点心,便朝亭子走去。

“许公子,这是今日的枣糕,奴婢见公子未动,便撤了下来”,丝丝小心地将木案放在桌上。

许巽忙碌了一天,此刻确实觉得腹中空荡。他拿起一个刚送到嘴边,见丝丝还站在身前,便说,“丝丝姑娘不要拘礼,坐吧!”

丝丝没有扭捏,她莞尔一笑,坐到许巽对面,认真地看许巽吃东西。她见许公子一块接一块吃下去,心里不胜欣喜,试探性地问,“枣糕加了一味料,许公子知道是什么吗?”

许巽心中有事,口中的点心只是饱腹,并未品尝出什么滋味。他木然地摇摇头。

“是茶”,丝丝笑道,“枣糕甜,山茶涩,二者结合起来正妙!”

许巽点点头,看着手中的点心,脑海里浮现地确实吐浑族侵扰西南的景象。那吐浑族是鲜卑旁支,倘若与北边的树机遥相呼应,那晋国危矣!

“许公子,你喜欢饮茶还是喝酒?其实将茶和酒结合起来,其间滋味定然奇妙!”,丝丝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酒?对,鲜卑人勇猛好战,城中北人闹事,这酒起着催化作用。若城中禁酒,可减少寻衅滋事,也能节省粮食,以备战急。

“丝丝,多谢你的点心”,许巽将剩下半块枣糕放到盘中,起身离去。

……

入夜,风止人静。草丛里时不时传来几声蛙鸣,为这寂静的黑夜伴奏。

角儿从小姐的卧房中出来,见一个白影飘过。她好奇地跟了上去,抚着胸口,探着脑袋,左瞟右看。

“干什么”,一个冷淡地声音从耳畔响起,角儿吓了一跳。她感觉脖子上冷嗖嗖的,低头一看,一把闪着银光的剑架在颈上!

“大侠冷静,我只是个丫鬟…无意冒犯,还请大侠饶命!”,角儿悄悄地侧身,让脖子离剑远一点。

“别动!”,那剑从角儿的脖子上撤离了,又瞬间抵住了她的背。惊得角儿挺直腰背,高举双手。

“你家主子在哪?”,男子问。

“哪个主子?我有很多主子,一个在城中,他是我的财主,一个在北边儿,他是我们的大主子,还有…”,角儿两腿发抖,连声音都在打颤儿。

“闭嘴!再不说我杀了你!”,男子打断她的话,轻微用力,角儿的衣服被刺破一个洞。

她眼看瞒不住了,闭着眼睛说,“往前右拐有片竹林,旁边的那个小屋便是!”,情急之下,她把勾玉的住处告诉了男子。

“你带我去!”,男子拿剑推她。

锋利的剑尖刺破了皮肉,角儿的背上沁出鲜血。她忍着痛,一步步地往竹林走去。此刻,她多希望勾玉能打败刺客,救自己和小姐于危难之间,

从游廊到竹林的路太短,不一会儿便到了勾玉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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