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温和的桃花眼里笑意泛滥,仿佛并不是传闻中绕着村庄挣扎不休的恶鬼,死亡对于她来说只是平静的长眠一般。
夜色渐渐深了,夏千阑敏锐捕捉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于是走到窗边往下看去。为了能够清楚观察,窗帘是半遮半掩的,保持着一个屋内人可以看见屋外,但屋外轻易不能窥伺屋内的恰当宽度。
楼底,一娇小一高大的身影明显是慕乔乔和谢思宇,两人边走边低声说着些什么,在走到老槐树那边时停下了脚步。浓稠黑暗里摇曳的白影让人更是胆战心惊,轻易不会有人敢在夜间靠近这个地方,谢思宇起初似乎是想触碰看看,但慕乔乔不知道在他耳边叮嘱了什么,男人也是鼓起勇气片刻后就退却,两人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连忙朝外赶去。
一地清幽的月光笼罩在槐树上,深夜在此刻却难得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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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昱今天晚上憋了一肚子的气。
夏千阑是个厉害的老玩家,他有所耳闻,在现实世界中砸了很多钱才找到能够跟她牵线搭桥的方法,本以为作为女性,她的玩法会比男人稳重谨慎些,这也是赵昱先前如此看重夏千阑的原因。但没想到自从进来以后,对方的态度却和他想象当中大相径庭。
他可是雇主,夏千阑拿了他有接近七位数的钱,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现实生活中的娱乐圈并不能算得上日进斗金,九万多一次“游戏”算是令人惊叹不已的天价了。如果他把十分之一随便给哪个人,那人不说把他当上帝供着,起码也是会和声细语的。
可这女人一次又一次地对他冷言冷语,明明有足够能力,在看着那个可怜女人被殴打的时候甚至无动于衷。起初,赵昱只是有些同情,但毕竟是在副本里倒也能理解她的袖手旁观。可在吃晚饭时看到那张遗像时,赵昱彻底慌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人居然还跟死者安宁会扯上关系!
赵昱想说万一那人就是安宁附身,而安宁记恨他们当时没有出手帮忙,夜里会找上他们怎么办?可夏千阑根本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赵昱也没了再跟她掰扯的耐心,怒气上头的时候直接走了。
既然夏千阑要作死,那他就让她去作。反正遗像是在她那边不在自己这里,要出事肯定也是她先出才是。
不过没了夏千阑的保驾护航,夜晚就变得格外难熬。
和他在一个房间里的那个女人根本不说话,哪怕看到他跟乐玉珊换了房间也没什么意见,起初赵昱还商量着守夜,结果对方根本对他爱答不理。夜半,坚持了很久没睡着的赵昱最终还是承受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一阵动静吵醒。
赵昱被莫名的响动吵到睁开眼睛时,天好像已经亮了,他像昨晚一样一觉睡到天亮却相安无事,这样的好运让赵昱缓缓吐了口气出来。他看到原本睡在另外一张床上的女人已经起来了,正在朝卫生间里走去,虽然有些尿急,他也没好意思跟一个女生抢厕所,只得把被子盖严实了强行忍下那种感觉。
卫生间内有水声哗哗传来,同时伴随着富有韵律的“咔吧咔吧”声音,一阵接着一阵。那声音像是人在用力掰着自己的手骨,骨节碰撞错位,发出的咯嘣响动令人牙酸难受。赵昱现在还有点迷迷瞪瞪的,忍不住用双手捂住耳朵,全身都在抗拒着这股声音的摧残,但里面人就像是感觉不到自己这样是在扰民一样,依旧我行我素。
“嘎巴、嘎巴、嘎……”
赵昱最终还是忍无可忍,怒意与绅士风度的交战中前者很快占据了上风,让他猛的一下掀开被子下了床,气势汹汹朝洗手间里走去。在这短短时间内,他已经受到了三个女生的欺负,他要是不让她们知道自己的厉害——
似乎是一阵凉风徐徐从脑后扫过,吹动起柔软的发丝挠了挠后脖颈,如母亲的手轻柔如水的抚摸,泛起淡淡的痒。视线就在这样的微小感官细节中天翻地覆,越来越刺眼的光线变作了浓沉深不见底的黑,那一阵“嘎巴嘎巴”的声音还在并且越来越大,但赵昱却发现自己是身处一片黑暗里,煤油灯已经被扑灭。
指尖触摸到冷冰冰的水泥墙壁,赵昱才反应过来此时此刻是身处现实。先前的幻象褪去以后,天色依旧是化不开的黑,那阵声音却仍旧越来越大,几乎是快要贴着他的耳朵边响起。一阵寒意顺着尾椎骨缓缓侵袭而上,赵昱手足冰凉,呆滞地顺着声音的来源缓缓扭过头去。
另一张床上原本睡着的女人似乎已经不见踪影,可本该无人操控的煤油灯再次猝不及防地亮了,一道黯淡的光线自床边熊熊燃起,让赵昱看清楚了点燃灯光的是一个体格格外娇小的女孩。
脚踝蓦然一痛,赵昱再次低下头去,对上一截被水泡得惨白肿胀的身躯。
**
“阑姐!!夏千阑救命——”
一阵猛烈的撞击声打破了暗夜原本的寂静,外面惊慌失措的人甚至一时间忘记了潜规则,激动无比地叫起了她的本名。原本就靠在床边盯着黑暗的夏千阑听到声音后直起身来,轻易辨别出那激烈的“咚咚”敲门声后跟随过来的声音。
来者似乎是不能跑步,只能像蛇一样用肢体贴着地面游移,挤压出“嘎吱咯吱”的细微摩擦声。事不宜迟,夏千阑迅速下床,在乐玉珊惊恐的眼神下一把将门推开,拽住两眼发黑的赵昱给一把扯了进来。赵昱身形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但在看到夏千阑的时候目光里再无一丝愤怒,唯有劫后余生的依赖与庆幸。
“阑姐,门!”
在一道白色影子一闪而过的刹那,乐玉珊尖叫着出声提醒。眼见着地板上游走的那道身影欲要顺势钻进门来,夏千阑一抬脚狠狠将其踹上,只听“砰”地一声,那东西似乎是也拼尽全力撞到了木门上,本就不算特别结实的木门震动了下,但好歹撑住了攻击。不过外面那东西并没有就此要罢手的意思,依旧在坚持不懈地“砰砰”继续。
灰尘飞扬四溅,木门在强烈攻势下发出“吱呀吱呀”痛苦的呻.吟,眼看着没多久就要再难支撑下去。夏千阑拖过屋子内能移动的东西挡在了门口,又把煤油灯捧到了手里,只可惜在离得近的时候那东西依旧撞击猛烈,哪怕她把桃木剑也拿了过来,那东西对此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咚!咚!咚咚咚咚咚!”
又是接连几下剧烈的撞击声响,木质的门本就经不起多大的冲击,黯淡光线下依稀可见开始分裂的痕迹。顶多再过几分钟,面对外面那家伙不懈的攻击,木门很快就会彻底散架下来,夏千阑的武器在这一个副本中是禁止使用的,届时,将无人再能挡住这东西。
赵昱面色惨白如纸,望向夏千阑的眼神满是不安与歉意。
“滚后面去!”
如果不是这家伙一个劲地在作,说不定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出现,夏千阑起初对他的态度还算可以,现在却按捺不住脾气直接凶人了。如果说之前赵昱还有几□□为雇主的底气在,现在就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命其实是掌握在夏千阑的手上,确切来说并不是他花了钱就是上帝,仅仅是他朝夏千阑买命而已。
固然他给他爸爸简单透露了点自己在做一些事情,到时候他要是死了他爸应该能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与夏千阑有关,可哪有又什么用?他死都死了,之后的事情已经与他无关,想到这一点的赵昱脸色惨白,浑身觳觫着蜷缩了起来。
副本给予的道具煤油灯和桃木剑在此时都失去了作用,夏千阑稍稍向后退开两步,将那张遗像紧紧握在手中。
撞门的速度加快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终于是不堪一次又一次重重的撞击,在下一次轰然碎裂崩开,首先从裂缝里探出的是一双被水浸泡到几乎快要完全腐烂的手。浮肿的双手惨白如纸张的颜色,在黯淡光线的映照下却已经看不清骨头。
那只手迅疾地攀住破洞的边缘,即使被木屑扎穿也像是没有痛觉一样继续向下施加压力,很快,被扒开的木洞里又塞进了一条细瘦惨白的手臂,同样也是被水泡得皮肤溃烂,看不清生前究竟是什么样子。
一股独属于腐烂尸体的臭味从它的身上扩散开来,浓稠到已经看不见窗外景物的夜色里,唯一的一点光线照耀着那只正在对里面攀爬的惨白臂膀,正在竭力蠕动的身躯从肩颈处就被什么东西残忍地切割开来,竟是没有最重要的头颅的存在。乐玉珊和赵昱争先恐后地向后退却,前者死死掐住了后者的手臂,眼看着就要一声尖叫爆发出来。
“嘘!”
夏千阑却忽然回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阻止了眼看着就要爆发的二重奏。她眼尖地看见那只手在他们动静小了些以后就停止了继续往里塞躯体的动作,只是不安地在原地掏挖着什么,尖锐的指甲划过木地板,发出“滋啦滋啦”的怪异响声。
没有摸索到想要的东西,那截断裂的躯体似乎是有些烦躁,长指甲抠住稍稍翘起来的一片地板在往外徒劳地拉扯。但这里的地基建造还挺坚固,区区一条手臂自然没法撼动,这个副本的NPC比起上一关的来说肯定是攻击要差很多的。夏千阑小心翼翼地越过地面上的狼藉,拾起桃木剑来,找准机会往它手上狠狠一戳——
惨白手臂仿佛被烫了一样猛地缩回,所过之处飞溅起来的木屑落到了夏千阑的手上,带着点湿漉漉的黏腻的水。与此同时,桃木剑的尖端开始迅速泛起漆黑,被侵蚀了的桃木剑对于鬼怪就没有镇压驱逐的效果了,原来这种东西需要零距离接触,而且还只能用一次。
在桃木剑完全化作黑色时,夏千阑将其丢到了门口那个破洞处,不过那东西也没再来。须臾后,屋内的人听到屋外响起一阵物体在地面上攀爬的摩擦声,听起来像是那断裂的身躯离开了,整栋小别墅再度归于寂静。
惊魂甫定的赵昱一屁股瘫倒在地板上呜咽出声,他看到夏千阑在收拾完现场后朝自己扫过来的眼神是冷冰冰的,先前那点稀薄的怜悯早就随着他之前的一通作乱而消失殆尽。在这样的环境中,哪怕是至交好友也很难保证可以容忍一个拖后腿还爱指摘人的存在,更别提他和夏千阑之间并没有什么牢不可破的关系,仅仅是靠那点金钱维持而已。
夏千阑如果想把他丢掉,只需在下一次那些东西过来的时候直接转身离去,在她眼中或许不值一提的小鬼就会轻易勾走他的性命。
“阑姐……”
“阑姐。”
赵昱哽咽着开口,但与此同时乐玉珊也说话了,她抢先一步走到了夏千阑的身边,直接无视了赵昱的存在紧紧勾住她的手臂,不过夏千阑居然都没躲开。
“刚才在那个尸体要摸索进来的时候,我看到安宁遗像的眼睛好像动了下。”乐玉珊紧张兮兮地汇报自己的发现,似乎是怕夏千阑不信,想用手指一下那个遗像,不过担心会触犯到什么禁忌又紧急缩了回来,“就、就是之前那眼睛好像往门口看了下,你看她现在也是……”
夏千阑和赵昱闻声齐齐朝遗像望去,光线昏暗的煤油灯映照出少女灿烂依旧的笑靥,只是那双原本看着正中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真的在悄无声息的时候移动了下位置,原本位于中间的圆溜溜的眼珠子往门的方向稍稍偏了点。
安宁依旧在笑,可那原本愉悦单纯的笑容里似乎多了点别的味道,翘起的唇角随着眼珠位置的变化反倒像是对什么东西的冷然嘲讽。注意到这一点的夏千阑面色也变了变,原本想要去拿遗像的动作顿住了,她之前一心都扑在门口的那具无头尸体上,却没有注意到遗像,现在是看到遗像快要掉到地上才下意识想要往里推的。
可遗像明明之前是放在正中间,怎么会一下子挪到边缘来了?
等等。
夏千阑压制住有点急促起来的呼吸,在瞬间全然安静下来的室内紧紧盯住那张有架子支撑住的黑白照片相框。因为离得不远,哪怕光线暗淡,她也能依稀感觉到那只架子是在以极其缓慢的肉眼很难辨别的速度在一点点朝前面挪动,甚至在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都屏住呼吸时,听到了极其细微的摩擦声响。
“沙沙”声大过了再也难以压制的呼吸,安宁巧笑倩兮的遗像终于扑通落地,表面镶着的一层玻璃摔到四分五裂。窗户没关,有夜风徐徐而来,吹得遗像向前飘了两下,在触碰到地面的刹那,就被之前那具尸体遗留下来的肮脏痕迹给黏住了。
黑白分明的正脸向上,安宁依旧是笑着,但眼角竟是流出了暗红的血液来。那脸上的笑容正在不可思议地逐渐扩大,渐渐地、嘴角咧到了耳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也染上一丝邪异的猩红,在风中舞动的照片里那张脸挣扎着跃跃欲出。
“啪!”
夏千阑的煤油灯被风吹得熄灭,世界霎时间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躲在后头的乐玉珊和赵昱都是一惊,乐玉珊的煤油灯肯定是要等到去坟地守夜的时候才能用的,于是后者急急忙忙从口袋里掏放在里面的煤油灯——
在来之前还鼓鼓囊囊的口袋此时却空无一物。
赵昱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来不及再去翻找煤油灯究竟在匆忙间落在了哪里,在照片里的人隐隐欲要伸出手之前,赵昱猛地将桃木剑丢给了夏千阑,夏千阑在黑暗中听声辨位牢牢接住迅疾向下一刺!只见一点零星的幽暗火光闪过,一只苍白纤细隐隐显形的手很快又缩了回去,之前在黑暗中已经快要触碰到夏千阑的眉心。
这一只桃木剑也就算是废了,一晚上用掉两个道具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毕竟之后还有长达三天的时间。
夏千阑一把丢掉被漆黑逐渐侵蚀的桃木剑时,那边的乐玉珊再也顾不得其他,也手忙脚乱地点燃了自己的煤油灯。盈盈一抹光线照耀起来时,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这栋别墅里的住宿房间都没有灯,晚上只能依靠煤油灯来照明,然而煤油灯最多也只能撑住两个晚上,夏千阑那一盏灯已经被烧到只剩下些许线短短的线,估计这时候再续上都到不了天明。
赵昱龟缩在床边拼命大喘气,同时在身上的每个衣兜口袋里翻找,但找了一圈的确没有发现煤油灯的存在。他有些怀疑地看向了乐玉珊,后者坦坦荡荡地同时朝他看来,目光平静。
赵昱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在看到夏千阑以后又把涌到嘴边了的话给咽了回去。乐玉珊今天要特别作些,在感觉到他的目光以后就翻了个白眼,掀开被子在赵昱的注视下跟夏千阑躺到了一起。而令赵昱有点惊讶的是,面对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夏千阑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怪事。
暂且维持的和平是在早上被打破的。
昨天三个人在一个房间里坚持了一夜,赵昱还是回到了那张床上,不过折腾了半宿都没睡着。旁边夏千阑和乐玉珊有了人守夜倒是睡得很香,一清早起来时已经天色蒙蒙亮,算着差不多是能集合的时候了。
没有用完的煤油灯是个重要道具,且听赵昱说昨天夜里似乎是中了幻境,三人便一同去乐玉珊的房间看看。走到门口,赵昱轻轻去敲门,敲了半天无人回应只得上手拉开,却见里面的场景与他逃走之前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个女人已经不在房间。
“诶,奇怪,”站在后头的乐玉珊嘀咕一句,“羚贝去哪了?之前我去阑姐房间的时候看她不是还在的么。”
羚贝是那个女新人的名字,她和乐玉珊在第一天选择分房间的时候是住在一起的,据乐玉珊所说胆子很小不爱说话,也不像是一大早就会单独出去的样子,一般都是等着人来喊确定外面情况才会出现的。说到这里她略带疑色地打量了下赵昱,毕竟昨天就是赵昱跟她住在一起的。
赵昱被她看得有点恼火:“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让她走的!”
乐玉珊明艳张扬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挑衅:“我又没说是你让她走的,怎么自己飞身挡子弹呢?”
“你!”
“好了,别吵。”夏千阑适时打断了两人无聊的争论,一脚将门彻底踹开进去巡视。
此时的天际只是晕开些蒙蒙亮光,室内被笼罩在半明半昧的朦胧光线中,人眼的辨识度在阴暗处也只能看见个大概的轮廓罢了。夏千阑小心翼翼走在前头,在房间里搜寻了一圈一无所获,但当视线落在一直没有被注意的地板上时,又忽然发现了些许脚印。
一双双脚印复杂凌乱,但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应该是几只异常小的脚印,踩在地上印下的灰尘也最浅,如果不仔细看甚至没法发觉。夏千阑的脚是正常成年女性38的码数,可那几双一直延伸到洗手间门口的脚印却比她的脚要小上很多。
成年女性的身高大众范围区间在一米五几到一米七几,哪怕很矮的个子,发育完全的骨架也不太可能会是这样的玲珑小脚。夏千阑还记得那个女人的个子不算很高,但脚肯定不至于才到这种程度。
杂乱无章的脚印进了洗手间,还在里面留下了些许泥泞。赵昱见状冷哼了声捋起袖子就要去把那泥泞给刮起来,在抬脚迈步进去的刹那,一滴冰凉浑浊的污渍却自上而下滴落在头顶,化开浓稠黏腻的水腥。
说时迟那时快,夏千阑眼疾手快向前一伸手,在揪住男生后背的衣服把人向后扯出来的同时,惨白如纸的庞然躯体便重重砸落在地,柔软如蛇的身躯外面的皮肤却像是油脂堆聚,鼓起瘆人诡异的浮肿。
苍白虚肿的手指因坠落被震得抖了抖,借着朦胧暧昧的光线,距离很近的夏千阑终于看清那鼓起来的五指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徐徐蠕动。一阵寒意突如其来掠上心头,本能的危机感让哪怕有保命底牌的夏千阑也不想此时此刻在这里与这样的东西共处,于是先在离自己最近的赵昱身上推了把:
“快走!”
赵昱不顾一切夺门而出,一时间跑得比谁都快,甚至于在楼梯的拐角口突兀碰到人以后都没来得及刹住脚步,整个人猝不及防撞到了女人的身上。
男生有力的胳膊无意识地与她擦身而过,但还没等赵昱反应过来那冰凉坚硬的触感与人体完全不同时,就眼睁睁地看着身材娇小的女子向后倒去。
他明明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倒在地上的人面上竟是开始出现了纤细的裂纹,继而由面部开始飞速蔓延到全身。
当夏千阑后一步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呆若木鸡的赵昱,和支离破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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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团最后一个人已经出来啦!其实之前就有出现哈哈哈
万更结束了,之后先日六再说感谢在2021-11-11 19:33:35~2021-11-16 12:4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6461369、顾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顾 6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南椰
那个人的样子,的确可以用“支离破碎”来形容了。
大片大片的裂纹从她的身上蔓延开来,女人就像是个刚刚被做好的脆弱雕塑,在受到冲击的时候轻易裂开,那些细微的缝隙里,还溢出些许浅淡的液体,带着点猩红却又不像是正常的鲜血,从身下缓缓泅开四溢。
赵昱像根木头似的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地将目光投向了听到动静一起过来的人。
“啊!”
刚推门进来的慕乔乔本是精疲力竭,视线突兀落在奇形怪状的尸体上,发出锐利短促的一声尖叫。赵昱的身上因为与刚刚那个女人擦肩而过还留下一点雪白,像是墙壁上剐蹭下来的粉末,六神无主的样子明显就是把“肇事者”这个身份写在了脸上。
“我不是故意的!”
赵昱也认出来这人明显就是昨天晚上跟自己住在一个房间的女人,只是昨天看她也只是冷冷清清的不爱搭理人,却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而且昨天晚上他是在幻境中看到了这个女人才会被吸引到洗手间那边去险些遇害的,对了,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乐!玉!珊!”
他就是因为跟乐玉珊换了个房间,才会导致下面一系列事情发生的!回想到惊魂一夜的赵昱立马红了眼,昨天乐玉珊满不在乎与他更换房间的模样清晰刻印在回忆里,可乐玉珊也不过是抱着夏千阑大腿的一条小米虫而已,是哪来的胆子和依仗?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被乐玉珊给算计了,所以保命的煤油灯才会丢失,乐玉珊一定老早就知道那个女人不是正常人,所以才会这么假惺惺要跟他换地方!赵昱咬紧牙关,只觉得心头一阵无名火起,再也忍不住就几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了乐玉珊的胳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又哪里来的力气和他抗衡?乐玉珊踉跄着被拖了几步,跌跌撞撞地到了墙边。
“把煤油灯还给我!”
人高马大的男青年红着眼,却在刚刚按住乐玉珊的肩膀声嘶力竭吼叫的瞬间感觉到腿弯一疼,自后方施加过来的力道险些让他扑通跪了下去。
夏千阑面无表情地盯住他的脸,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却让赵昱在僵持片刻后败下阵来,身上原先的锐气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涩意。
地上的尸体整个人浸泡在黏腻水渍里,细细看来,甚至眼球都从中间被一条缝隙撕裂,圆溜溜的球体与之格格不入,就像是被强行安装在眼眶里似的。在胖哥的欲言又止中,夏千阑说了声“筷子”,惊魂甫定的乐玉珊立马跑到厨房去帮忙拿来,在递到夏千阑手里的刹那,两人肌肤不经意间相触,乐玉珊的手有点凉,显然是刚刚被吓的。
夏千阑倒是没兴趣关心她的情绪,用筷子在尸体的肌肤上轻轻一戳,却只感觉到了一阵异于常人的僵硬。一般死者的皮肤在此时应该都是还会有些温度和弹性,这人的躯壳竟是真的像是雕塑般生硬,甚至在她再用点力时,只听沉闷的一点声响,手部的皮肤竟是随着裂痕扩大而轰然碎裂,露出空心的一点漆黑来。
夏千阑指尖一颤,手中筷子哐当落地,而周围人早在见势不妙的时候已经四下逃走拉开了安全距离。慕乔乔半个身子躲在谢思宇身后,纤细手指遥遥指向地面上那具石膏般的尸体,颤抖的声音里蕴含着莫大恐惧:
“这个东西……是昨天、死的,还是……?”
她想说夏千阑两人回来的时候死了一个人,每天死掉一个会不会就是这栋别墅中的隐藏规则,但下一刻,猜想却被夏千阑毫不犹豫地打断:
“不可能是潜规则。”
昨天死掉的那个贝雷帽男生起码死了的时候还是人类,哪怕死相凄惨异常,也明显可以看出来是源自鬼怪之手,而这个副本既然制定了不允许使用武器的规则,就绝对不可能有令人完全无法反抗的灵异因素在。
夏千阑稍稍用点力气凝聚在脚尖,试图将地上的尸体踢开一点,那尸体却纹丝不动。地上的不明液体在他们没有注意的时候已经彻底干涸,宛如强力固体胶般把人黏在原地无法动弹。在她的示意下,谢思宇和胖哥一前一后试图像昨天一样把尸体抬出去安葬,却诧异地发现两个成年男人的力量竟是无法抬起一名娇小女性,她的身躯宛若重达千斤,在地面上凝聚成牢不可破的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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