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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出真味,权谋,国战,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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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冻骨杀人。

朔风如刀,肆意摧残着这座满目疮痍的山间小镇。

雪虐风饕,入眼之处尽皆苍白,猛烈寒风夹杂着雪沫,打得人脸生疼,寒蝉凄切,凄惨而低沉的嘶鸣声,在庄严肃穆场景内格外嘹亮。

但很快就被更加洪亮祭祀之音覆盖,放眼望去,排列井然有序的人影足有百人,人们踩着枯黄野草,手捧黄香,眼神炙热。

学着最前方几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动作,齐齐对着一座小庙俯首躬身,三叩九拜。

小庙之内,有尊金身泥塑,衣裳艳丽,身材丰腴,可惜人身狐脸,让人畏惧。

礼毕之后,人群自若,谈笑散开,方才如丧考妣,此刻满面春风,这般做作姿态,让站在凉亭观望的陆时安心生凉意,素衣下的拳头缓缓攥紧。

沿路而返的乡民也注视着脸色阴郁的少年,纷纷收敛笑意,取而代之换作一副厌恶嘴脸,翻脸如翻书。

更有性情火爆之人,难掩情绪,频频斜视陆时安,目光阴鸷,神情阴冷,嘴里念念有词。

望着走远的乡民,陆时安暗自冷笑:“还真是讽刺。”

刚要转身,侧方传来叫喊声,循声望去,只见几名发冠高束之人,朝着凉亭走来。

其中穿着山水白衣的年轻人迅速上前,走到篱笆外,露出和煦笑容,抱拳问道:“小兄弟,不知你可曾见到过腰间悬挂铃铛女子?”

此人清雅俊秀,着装华丽,腰悬暖玉,明显是富家人士,而且谦逊有礼,没有跋扈姿态,陆时安不愿怠慢,笑着摇头:“未曾见到。”

年轻人面露失望,还是点头致谢,随后与友人离开。

瞧见几人朝狐庙方向走去,陆时安收回视线,刚走出凉亭,院外突兀响起急促铃铛声,紧接着哐当一响,本就摇摇欲坠的院门被人踹开。

陆时安猛的转头,怒意上脸,当看清来人,略有不悦的脸色,瞬间恢复如初。

只见院门口站着一位青衣女子,容色绝美,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刚出阁年纪,已有妩媚无骨之相。

陆时安轻声叹息,急忙相迎。

赵姓女子原名赵清甯,听闻家住上北城权贵街上,与他所住破旧房屋有些天壤之别。

陆时安瞥着身份高贵的女子,又瞄着半开的院门,心想这种富家千金,过着锦绣惬意生活,住在典雅富立长屋,应当家规严谨。

为何赵清甯就这般不懂礼数,连门都用脚踹,虽不说有贤良淑德蕙质兰心等女子应有品德,至少脾气要稍微收敛,绝不会像她这样不讨人喜。

陆时安心里所想,赵清甯自然不知,她走到凉亭石阶下方,抬头望着木制匾额上‘离岸亭’几字,诧异道:“这几字是你所写?”

陆时安摇头。

“这几个字,清奇又不失力道,颇有入木三分的意境。”赵清甯点头,单手叉腰,满脸正经道:“起笔张扬,落笔铿锵。”

说到此处,忽然转头看着陆时安,狐疑道:“你年纪轻轻,不经世事,肯定没有历经起落后的心境变化,自然写不出如此韵味极妙的字来。”

这段点评听的陆时安目瞪口呆。

察觉穷酸少年神态变化,赵清甯鼻息哼哼作响,得意至极。

陆时安心神俱骇,印象当中,赵清甯可没有正经时候,遇河脱鞋,上树捉鸟,过田乱踩,以及刚才脚踹院门,都说明她‘大家闺秀’的称谓有些虚浮。

于是心思转动,试探道:“赵小姐,您还懂字?”

话音刚落。

赵清甯柳叶眉蹙起,腰间手很不自然落下,下意识握住腰间铃铛,仍旧心高气傲:“懂些皮毛,就是写不好,也是桩憾事。”

陆时安识趣闭嘴,不再谈论此事,刚想邀请她入座凉亭,耳畔传来铃铛声,不由自主侧目望去,只见镂空铃铛制作精美,上面花鸟纹路清晰可见。

这才记起不久前,白衣男子来问,于是随口问道:“赵小姐,您可是与几位公子同来小镇?”

听到这句话,赵清甯杏眼微微眯起,摇头说道:“本小姐向来独来独往。”

嘴上说着,脚步则往侧方屋里走去,不等陆时安有所反应,推开门就走进去。

随意掠过空寂无长物的房间,赵清甯冷声道:“关门。”

陆时安错愕,迟疑片刻,字斟句酌道:“青天白日,为何关门。”

赵清甯翻个白眼,长吁短叹道:“你还真是读死书。”

微顿过后,没好气道:“我怕有人会来找我的晦气。”

闻听此言,陆时安眼神黯淡,低声叹道:“您就别拿我消遣取乐,我家院外杂草都有半人高,您可曾见到过有人从院前走过。

小镇人士唯恐躲之不及,谁会主动招惹我这晦气的人。”

“你是晦气的人?”

赵清甯眼睛明亮,心思活跃,无形中积郁的心情也舒朗几分,故作惊讶道:“有些意思,说说。”

陆时安深吸口气,默不作声,竭力控制激动情绪。

哪有人以此为乐。

见陆时安仍是置若罔闻,赵清甯恼羞成怒,再次冷哼:“关门。”

语气不容置疑。

深知流言蜚语的严重性,虽然难以启齿,陆时安还是觉得有必要把话摊开来说清楚。

略作思考,抬头认真道:“赵小姐,若是让外人瞧见你我共进一屋,难免有点污言秽语传出去,我倒是无所谓,但您身份高贵。”

说到此处,不再开口,余下之意,不言而喻。

他知道赵清甯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懂话里未阐明的意思。

岂料赵清甯眉毛一挑,眼神玩味,打量身穿朴素长衣的陆时安,嗤笑道:“还算老实,没有鬼域心思,不过你也不瞧瞧自己穷酸样,本小姐就算找姘头,也看不上你。”

被直言讥讽鄙夷,陆时安也没生气,不知如何辩驳,转身关门。

门缝渐渐合起,赵清甯灵动长眸随之转动,摩拳擦掌,蓄势待发,伸手指着陆时安,又指着门后,示意他站过去。

生怕得罪眼前脾性捉摸不定的千金小姐,陆时安稍退几步,赵清甯也不客气,上前开始翻箱倒柜。

顷刻间屋内凌乱不堪,陆时安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又不敢出声制止,只能硬着头皮,跟在赵清甯身后,双手悬停半空,生怕她无意打碎仅剩的锅碗瓢盆。

半柱香后。

提着两吊钱的赵清甯满意坐在床榻上,轻轻晃动双腿,看着不堪入目的房间,嘴角微微抽搐。

转头便见唯唯诺诺的陆时安不断叹息,于是忍住笑意,板起脸道:“我且问你,这些天,可有出外骗人钱财。”

眼神清澈的陆时安蓦然变得急促,面色涨红。

望着温润内敛的憨态模样的陆时安,赵清甯肆意笑道:“量你也不敢。”

等脸色恢复正常,陆时安苦笑作解道:“您上次的教训还历历在目,我怎敢出外骗人钱财,如若将您的教诲当作耳旁风,一意孤行,继续行骗,您肯定不会饶恕我。”

见赵清甯无动于衷,单手拨弄铜钱,眼皮都懒得抬下,明显不相信他说的话。

陆时安抿起嘴,深吸口气,继续解释,语气谄媚:“而今我在深山狩猎,以此换取钱粮,绝不敢忤逆您的教诲。”

说完又有些欲言又止。

他本想说上次事出有因,他绝不是喜欢坑蒙拐骗偷之辈。

但见赵清甯巧眉微弯,脸颊浮现出两个小酒窝,像喝了清醇的酒,心底不由大喜。

暗道古人诚不期我,不管是位极人权的高官显贵,还是偷奸耍滑的市侩小民,都喜欢受人吹捧。

想张嘴继续说几句曲意逢迎的话,可又担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毕竟眼前富家小姐,让他实在头疼。

反正他觉得赵清甯喜怒无常,与愚昧无知,又与聪慧无关,让他琢磨不透。

赵清甯抬头,嘴角上扬,笑容诡异道:“我忽然发现,你这张巧嘴,还挺招人喜欢,明知你是阿谀奉承,但听着心里舒坦。

尤其跟你火热目光搭配,还挺相得益彰,让我倍感受用,也给这寡淡无味的日子,增添些许乐趣。”

话里话外充满嘲讽。

陆时安也不介意,露出无奈笑容。

赵清甯双手放在被褥上,渐渐收敛笑容,低声说道:“今日来找你,无非想让你还钱,那些令人作呕的奉承话少说,读书人铁骨铮铮,难道真要为碎银几两折腰。”

陆时安如临大敌。

狐疑瞅着赵清甯,见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猜不出她心中真实想法,便小声回应:“我真只有这点钱。”

赵清甯没有回话,笑意更盛。

揣摩不出赵清甯的心思,陆时安心里不免有点惴惴不安,但还是不断告诫自己,眼前女子只是狐假虎威。

遂壮着胆子开口,语气平缓,与刚才那般急促截然不同:“这点铜钱,还是前几日大雪封山前,我进山狩猎换来的钱,您如果不信,房内随便搜,搜出其它钱,您尽管拿走。

赵清甯斜眼,似笑非笑道:“真的?”

陆时安声若蚊蝇:“真的。”

看着悲愤填膺的陆时安,赵清甯目光异样,磨动闪亮虎牙,挪揄道:“还真是个败家子。”

说完双腿落地,迅速掀开被褥,陆时安目光沉凝,看着被褥之下两吊钱,还未作出反应,赵清甯眼疾手快,抓起铜钱抱在怀里,生怕被抢回去。

事已至此,想要拿回无疑是痴人说梦,想从貔貅嘴里掏金,陆时安扪心自问,还没那种本事。

无奈撇开脸,满脸愁容,暗骂赵清甯给他设套,本来生活就拮据,现在更是雪上加霜,想讨要些钱财回来,又不敢出声,谁让他骗过赵清甯的钱。

约莫是半年前,好友杨先朝娘亲过世,家徒四壁,连棺材钱都凑不齐,陆时安念着那驼背老妪平日恩情,心思转动,想出个办法。

拉着伤心欲绝的杨朝先稍微打扮,陆时安扮作道士模样,杨朝先扮成生意人,两人前往不远处上北城,假遇碰到。

杨先朝不断抹眼泪,大声说没听道士警言,害得生意惨败,求道士指点迷路。

刚开始道士怎么都不愿指点,引得驻足停留看热闹的百姓责骂,无奈说出书里隐晦术语。

生意人连连道谢,硬是塞给道士一个塞满石子的钱袋,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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