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石多,老枯松怪,遍地顽石苦黄。
蛮荒云端,公主撩开车帘,低头俯瞰。
只见,百万里黄霭霭,石林花木少,荒谷怪物多。比不得仙界,云雾霭霭,松秀柏青,花锦草绿。
不免唏嘘嗟叹:“蛮荒果真蛮荒。顽石撒贫地、荒澜草木黄,无一寸好景、无一泉好水。想来,蛮荒之人,也是石里生的怪种。”
“小娃见识少。有言,六界是个胖娃娃,尖头胖肚短小脚。仙界占中,妖在西南,蛮荒在西。你可知蛮荒再西是什么地方吗?”识海花田中,猫老道再显猫身,笑呵呵问。
“天边?传闻,天边大无边,有名地之边,入内有死无生。故蛮荒之西,无几人去过。纵然去过,回不来,又如何告知旁人呢。”
“天边古称鸿天界,为六界初生后未开化地界。时序推演,六界杂气膨胀,鸿天界显露愈多,新生地界便连属蛮荒。蛮荒人并非怪种,少部分为道气自生的神灵,大部分为两百万年前霸仙庭天帝灵岚佛主发配过去的仙人。”
“如此也算一家人。只可惜,蛮荒人已养成野性,不尊礼法!”
“年轻识浅,莫轻言!蛮荒并非不尊礼法,只因地域艰苦,生活习性不同。所出圣人代代也不少。”
“如此还好,我倒是怕内中没有好人。”
“万物有灵,善本根。世上岂有纯善,岂有纯恶。好与坏,不过人之私心分别。”……
行车半日,队前听一阵雷响,地下牛角号轰天长鸣。公主再撩帘,云下有一石头矮城,数万顷地,即为魔界荒都。
荒都城中石院万列,城北最大红石宫殿有八百亩,即为魔君宫殿。宫殿错落有致,并无雅致,只见肃古,若论华美,比仙宫仆从居处也差。
公主虽虽早有预料,但真见识蛮荒荒景,难免心里落差。也多慌张,双手不由握了紧。
“猫老道,我有点害怕。万一在魔族面前出了丑,丢了仙界脸面怎么办?”
“你只是出门太少,胆子不够大。景不同,人心一般,魔族人也不在意脸面。先给你吃一颗定心丹,便什么也不怕了。”
玉镯中飞出一颗丹药,盖圣虹囫囵捡起吞了。顿似酒醉十二分,面红扑扑意气豪,没了一丝怕觉,反倒多了几分巅狂!
神采飞扬,眉开唇笑:“这什么药丸?好神效,能否多给我几颗?”
猫老道躺在花草中,猫爪拍着肚皮,得意道:“独家秘制,一品神仙丹!吃一颗成仙,天不怕,地不怕。吃两颗成魔,天何存,地何寸。吃三颗成圣,散去神,飞了魂,至此太虚称真人。你的功力太浅,吃一颗已是极限。”
盖圣虹大笑:“你怕是清明多吃了两颗,现在疯劲还没散,吹牛吹到这天边来了。”
“哈哈!小娃,甚好。”
车队绕城盘旋两遭,听号角再鸣,便在城门处缓缓落下。
城中百姓,听见新娘入城了,人群蜂拥围观占满了街道。大家推搡着,笑看热闹。也都在议论这公主能活几日!有的打赌一日,有的三日,便是没有超过七日的。
入城后,无鲜花铺路,也无喜人迎媒,车队径直向魔君宫殿行去。
行至城中街,忽来一队彪悍神兵,霸道拦路。
为首三位。
中间威猛将军,皮肤银光色,头长一只独犄角,青灰面皮厚褶多,目瞪似鸡蛋大又圆,虎口咬紧钢门牙!红甲血腾腾,背挂两柄瓜瓣亮金锤!掐腰、瞪眼、撇嘴、挺身板,似一怒面金刚站着。诚可谓,诧凛凛一豪强,更似犀牛怒成精!
其人正是魔界第一元帅,轩辕三虎。貌似粗憨,实则灵秀,更法力不凡。常在百万军中斩敌首,威名远扬。百年前,曾与西方佛主乙如来对了三招不分胜负,人称他三招悍如来。
还有一瘦弱怪老、一玉面冷书生。
老头金瞳、金面,长手、长臂,一衣翠竹袍,瘪脑壳、塌腰背,似竹竿成精,又似螳螂作人。有名寿天良,有神巫之能,可驱使万兽为用,可搬山蹈海,吞云吐雾,施法布阵。魔族四处争锋,他必是魔君帐中一大将。
玉面书生,苍面枯槁,衣也素白,煞气乖冷,背一把血红收魂。远看骇胆,近看噬心。名古一心,乃剑中修罗,以杀入道。剑出千里寒,仙妖尽斩,佛道也怕。龙滚堑一战,他一人斩杀天帝座下十几员大将,吓得天帝嫁女和亲!
见三位大将拦路,段舍离下坐骑,笑道:“三位上神,怎亲自来迎接新娘子?如此,那便一同送新娘子入宫。”
轩轩三虎眉头紧拧,冷酷看着眼前,似十分恼火。
虎一喝:“段舍离,这当真是仙界公主吗?怎一个仆从,一包嫁妆,也看不见?难道天帝穷得嫁女儿也舍不得出一分礼?”
“唉!说来可惜。天帝本来准备不少嫁妆,攒了五百座金山、银山之多。只是临行前,阳妃忽来阻拦,便都留下了。不过元帅放心,公主保是真的。”
轩辕三虎又一喝:“仙界多诈,我要亲自验看,让她下车!”
段舍离迟疑:“这不好吧。新娘还未入宫,魔君也未看,怎好当街抛头露面?”
轩辕三虎一瞪眼:“嗯!蛮荒又不是仙界,我们这里婚嫁,新娘子便是要给人看,如此才热闹!满街百姓都等着看仙界公主模样呢,此时不看,等她死了再看吗?!哈哈哈!”
众人一齐哈哈嘲笑。
段舍离略一迟疑,也笑:“好吧。那便一赌公主风采。”
言罢,未及去请。喜车珠帘忽开,红影卷飞,新娘行素敏捷,潇洒落衣,端坐车篷之上。
微斜身,双膝叠翘,仰玉面呵呵一笑。
面粉如丹,金钗辉煌,霞披贵华!
瞥凤眸一抹睥睨不羁,天来不凡!轻狂傲视,不输风流潇洒仙。
双拂袖,傲然王道气概。
语气威然,凌下而观:“哦!蛮荒之子,既有瞻仰主母之心,自当恩赐!尔辈子民,仔细看个清楚!日后,吾便是蛮荒圣母,尔等之庇护!”
高抬凤袖,缓转了身姿。
满城百姓睁大眼去看!公主果是毓秀风姿,天贵之子,非比寻常,往日公主可不能比。诚然仙界人物,端是贵人血脉。
轩辕三虎怒一指:“你算什么主母!不过仙界送来乞降的筹码!能活过七天,便算本事!还敢狐假虎威,装腔作势!”
盖圣虹玉面冷笑,威严冷叱:“小臣放肆!魔君既以礼求嫁,吾即是魔君之妻。吾在世上一日,便是尔之主母!自古君臣有礼,长幼有序。披毛、长角的畜生,也知父恩母爱。利爪灰羽的卵禽,亦晓反哺孝亲。忝为魔族元帅,见主母却不恭敬施礼,反而言语不逊,态度嚣狂,尔难道禽牲也不如。亦或,想骑在魔君头上威风!”
百姓一阵议论。轩辕三虎气得暴瞪眼,脸也怒红,握双拳嘎吱响。大庭广众,他若是发怒,有背君臣礼仪。若不动手,岂不是被一丫头拿捏了,如此可恼。
段舍离也疑惑,这丫头的气质怎和来时不一样了?
眼见,轩辕三虎被动,一旁竹竿瘦老头寿天良,眼神一阴,嘴角微动,念起害人咒来。
“吼”一声,动天撼地,人群后猛跳出一只三丈高大的金毛斗天虎!
金毛斗天虎,头生金犄角,浑身金毛如燃焰,霸王气震胆。猛一落地,站在喜车前。嘶吼数声,闹得地动山摇,拱起身比那喜车还要高一倍。
周围百姓惊恐倒退,见那金虎吼几声,刀锋般利爪便抓向盖圣虹。
“畜生!放肆!”凶兽扑来,盖圣虹端坐一冷喝!
斗天虎当即半空摔了地,竟恐惧的跪了地,浑身瑟瑟发抖!
寿天良一脸懵,急运神通念咒,驱使斗天虎起身,却完全不灵。轩辕三虎和古一心看那老头,挤眉弄眼催促。
寿天良一脸焦急,不知为何今日念咒不灵,只能小声呵斥那虎:“嘿!起来!虎崽子,起来!”
然而,斗天虎似乎忘了主子是谁,竟跪地对盖圣虹摇起了尾巴!
他们岂知,猫老道吞了三阴老道的五彩舌,言出法随。斗天虎虽有兽王威,也只一句话,便成了傀儡。
猫老道虽身处手镯一方天地,也能查日月乾坤,内中一笑:“小猫儿,打个滚!讨好你的新主子!”
金毛斗天虎真的在地上打滚,吐出舌头,像是狗讨好主子。一街人捧腹大笑!轩辕三虎责怪看向寿天良,老头满面尴尬,也无计可施。
盖圣虹走下车盖,脚踩虎脑袋,斜身落座。
威严道:“不知是哪家畜生,看管不严,放出来差点伤了人命!如此,我便留下当个坐骑。走吧,莫耽搁了吉时!”
斗天虎一吼,啸开了路。轩辕三虎一众只得放行。
公主骑虎走在城中,引来百姓喝好。想不到这一番来的新娘子,长得好看,性格也如此爽快,与魔族倒是合适。
入了宫殿。
不见喜事花红,不见司仪宾客,也不去正宫,反来了一处偏宫。
偏宫入口,内中风阴阴、怨重重,有一石匾,上写着:万死一生轮回宫。
盖圣虹看那匾额一笑:“我只听说,冥府有轮回,怎么蛮荒也有轮回之处吗?”
段舍离一笑:“公主,你应当知晓,魔君选妻有两个要求。一则,必须是公主身份。二则,便是要闯过此处轮回宫。此轮回宫乃蛮荒上古时期留下的规矩,闯过此宫,魔族之人才能认可你帝后身份。若闯不过,便会死在内中,灵魂也不得超生。”
盖圣虹奇道:“听说五寂魔君登位也有二百年,难道一个相爱的妻子也不曾有过?”
段舍离点头,指一旁密密麻麻写满人名的石壁,道:“公主请看,墙上共有三千二百一十五人签名,皆来自六界各地公主所写。她们便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公主,你也签个名吧,也算留个纪念。”
盖圣虹狂哈哈大笑:“那我可不敢签!这三千多公主签完字都死了,这墙快成阎王爷的生死簿了。等我死了,烦你替我签吧!”
便毫不胆怯,大步走入轮回宫。
段舍离提了笔,忽又放下,呵呵笑道:“或许,她能过关也说不定。”
回了魔君大殿,一众神官皆在,都等着看好戏。见段舍离来,纷纷高兴招呼,嚷着一起看戏。
殿中,魔君坐下第一巫灵师九牧巫老,掏出一颗水晶球,将轮回宫中一切详情显在空中。众人一起仰头去看公主闯关,一面笑着议论。
眼见盖圣虹沿着巷道向内大步走去。
轩辕三虎双手抱怀,仍一脸黑,哼道:“丫头还挺狂。活该她死这里。我看她第一关也撑不过。”
寿天良笑道:“对!让三只猪妖吃了她!到时候,把这事宣扬出去。天帝女儿被野猪吃了,传出去看仙界的脸往哪里放!”
段舍离摇头道:“哎!如此未必好事。龙光天帝虽不是明君,但仙界底蕴深厚,到底不能小瞧。”
肩头忽一沉,一双铁臂搭了肩头,耳旁哈哈一声大笑,震得段舍离耳聋。
捂着耳朵回头,见上身赤红、单衣黄裤,背一口死龙骨脊长刀,满身铁板肉,一头黄须毛的老将靠了来。
原是老将黄眉骨,见其人离得近,又睁不开他的铁臂,段舍离只得一笑讪讪。
黄眉骨搭着段舍离肩头,粗鲁地摇晃几下,张口大笑:“打起来才好!最近,正闲得慌!仙界那么多宝贝,早该打过去多抢些回来。”
段舍离讪讪:“将军说的是。公主已到了第一关,将军请看戏。”
黄眉骨一转头,段舍离趁机从他铁臂下滑走。
黄眉骨又掐腰哈哈道:“好戏开场了,看这丫头怎么死。”又冲九牧巫老喊:“九老头,可把这场面记仔细了。到时候,给天帝送去一份,让他看看自己女儿的下场!”
那宽袍秃头矮老头,皱纹麻子堆成脸,回头一笑瘆人,阴鸷道:“放心,记的很清楚。保管气的天帝一辈子忘不了。”
万死轮回宫中。
盖圣虹推开宫门,走三五百步,眼见到了尽头,四面忽来一阵雾气蒙眼!
手撩雾散,待能看清了,竟觉自己手脚多了一副手铐铁链。铁链中包含魔君神力,难以挣脱。
又听几声怪叫,眼前便多出三只怪物来。
那三只怪物:肥头肥脑肥腰身,蒲扇大耳琉璃眼,胖脖厚唇拱鼻梁,卷尾黑皮毛刺长,走路哼哼似福将,人间锅里喜它藏。
不用看,只一闻那一阵烘臭,也知是三只野猪成精。
三只野猪精一字排开,一个高一个,最矮的也比人高了半身。见它们獠牙凸唇,大眼精光,打量被锁之人,嘴角流出涎液。一起跳着脚,一起转着圈子,拱着身子,兴奋地拍蹄。嘴里嚷着:“又来食了,又来食了。”
盖圣虹本是公主,哪里闻过这等猪臭,登时花容紧皱,恶心翻了胃海!被锁住了手脚,也退不了一步,忙瞥了身,掏出香帕捂紧鼻子。忍了恶心,问道:“你们三只野猪怪,在这里做什么?”
三只野猪精,这才顿住脚。
个子最矮那一只,抬了蹄子,转着猪脖,介绍起来:“吾乃,猪一智,它二位是我兄长,猪二能和猪三好。我们是魔君养的宝贝,专门吃你们这些傻子公主。”
盖圣虹哼一笑:“你们三个是魔君亲戚吧?不然,这好事怎么轮到你们?”
三只野猪精一愣。
猪三好最先反应过来,拱长嘴憨道:“什么亲戚?别胡说。我们本是野外一窝猪精,偶遇了魔君。魔君本要杀我们,但见我们本事大,才特意找来麾下效力。”
盖圣虹又呵呵嘲笑:“哦。同类相亲,五寂魔君不是你们亲戚,八成也有粘连。那魔君看上你们什么本事了?”
猪三好得意哼哼,掐腰做人道:“我三人本是洞里乾坤大王,贯吃四方精宝,更懂美食滋味。凡世间非石非金非空非虚,没有我们吃不得的。若我三人敞开了吃,一日可吃光百里地皮。曾一日吃了魔界一万里地,魔君这才亲自降伏,见我们本事大便留在麾下,替他打扫宫中残食。”
“原来如此,那你们不去圈里吃食,跑这里做什么?”
猪一智挤走二猪,抢着哼哼道:“魔君说天下的女人一般蠢,还不如猪呢。给我们出了题目,让我们考你们。若你能答对了我们三个难题,便放你过去。若答错一道,我们便吃了你!前面,我们已经吃了许多公主,你也乖乖给我们吃了吧。”
盖圣虹忍不住大笑:“看样子,今日本公主要跟‘猪’比一比智力了。那快些出题吧!”
猪一智拍着肚皮,哼道:“你别骂猪。我告诉你,我们出的题目可难了。听了题,你便笑不出来了。且听第一题。问如何将太阳变成晚上升起,让月亮变为白天升起?”
盖圣虹听一楞,这什么鬼题目?
“猫老道,猫老道,听到题目了嘛,快给我答案。”
猫老道在花草堆中,却抱着肚子哈哈乐,“简单,简单。听我便不错。”
盖圣虹得猫老道指点,反问三只猪道:“哦,你这可是两个题目了?”
三猪一起挠头,猪一智问:“两个题目?明明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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