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皓沉默不语,双手一拱,随后整个身子缓慢前倾,向前一鞠躬,便是一个九十度的角度,好似一颗被压弯了腰的老树,这俨然是一个不小的礼数。
受大恩,行大礼以示感激之意。方皓明白,王行之目前什么都没做,且极有可能做了某些事,对他的帮助也不大。但这样的一个世界,修行者为尊。什么皇权富贵,远远不如手中刀剑,身上的武力来得实在。方皓翻过那本无名功法不下数百遍,苦苦思索数年皆不得其法,甚至清儿传授他炼气之法之时,他险些没晕死过去。这一切实在太过惊险与怪异。
作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受尽了多少白眼,历经了几多磨难,他想要一个机会。王行之这样的一位修行者,愿意来指点自己这个没什么练武资质的少年,未尝不是一种怜悯使然,却代表何等的一种机遇。
看到方皓的礼数,清儿也是微微一怔,然后她双膝跪地,身体缓慢前倾,在王行之面前叩拜了下来。
这一幕何等滑稽,却令人笑不出来。老道士喟然一叹,终究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你果然聪慧。”王行之微微一笑,显得有些欣慰,扶起了清儿与方皓两人后,他微微收敛心神,然后猛然睁开双目,两只粗大的手掌落在方皓胸前和后腰之上。眨眼功夫,一阵微风轻轻吹拂起两人的衣襟,近处的清儿只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两人包裹在其中。
如死一般的寂静,清儿屏住了呼吸,浑然不知道时间流逝,燕云渊则是静静观察着,他也在期待这个结果。
那无形的屏障悄然消散,世界仿佛再一次变得清亮,两人的身影再度变得清晰起来。清儿赶忙上前,一把抱住了方皓的手臂,或许是察觉到了方皓颤抖的臂膀,下意识地捏住了方皓的手。
也不知清儿练功导致,还是方皓的手太过冰冷,清儿只觉得手里捏着的是一个冰块,寒意透彻心头。
王行之缓缓收回双掌,静静看着一脸平静的方皓,也瞥了一眼满是焦急与不安的清儿,许久之后,终于是长叹了一声。
“方才,我往你体内注入一丝元气,那一丝元气顺着全身气脉游走,却行坚晦涩。正常人哪怕是气脉不通,元气游走之状,也会如潺潺溪水,细流不断。这一点,我实在想不通。”
“正常的人体内有八脉,气脉亦在其中。方才细细查看你体内,你的气海恢弘,不像先天有缺,如今受损之情况,令人无法理解。”
“你……是如何活到今天的?”
听到这句判断,更像是给一个将死之人下的判决书,方皓抿了抿嘴唇。他沉默着,沉默了很长的时间,最后抬起头,望着王行之,轻声问道:“难道我真的不能修行吗?”
王行之看着面前这个倔强的身影,那双因不甘无奈而有些微微泛红的眼睛,一改之前脸上温和之色,细声安慰道:“哪怕你迈入了炼气境界,穷极一生,也无法进入抱元境界。”
“你的伤实在太过诡异。常人若是受了你这样的伤,势必早就夭折了。只是,不知是何人,好生狠毒的手段,只打断了你三条经脉不要紧,竟还毁了你的气海。这样一来,你的修行之道,此生无望了。”
“不过,你也不必因此太过悲伤。天衍大道五十,用尽四十九,尚且余了遁去的一,说不定哪天你……”
王行之话语轻柔,说到最后,却还是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这样的希望,太过渺茫。
有时候,没有希望的绝望,未免不是一种解脱。方皓低着头,笑容无比苦涩。
在此之前,他曾经做过无数的美梦,赚下数不完的银子,作个富家少爷,带着清儿游山玩水;抑或是被某位绝世高手看中,习得一身天下无敌的修为,带着清儿游戏江湖……可世界终归是现实的。王行之或许是高手,却依旧没有看上自己,而是看上了清儿。
方皓低声问道,声音有些嘶哑:“王大叔,冒昧多问一句,我家清儿的修行资质呢?”
“若是能进入观月派,假以时日,她的修为定能远超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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