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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重山额头上此刻蒙着细细的一层汗珠,他从口袋里掏出帕子反复擦拭了好几遍,接着说道:“我将叶澜衣与她的孩子安顿在一处僻静的地方,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多月安静的日子,这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幸福、最安心的日子,所经历的每一天、每一刻至今仍在我心中萦绕不绝……”

林重山讲到动情处眼眶里闪着泪花,“可惜我种下了恶因,必然会结出恶果,该来的报应终于还是来了!在一个多月后的一个夜晚,我如期赴约,叶玄机的胞弟穿了一身黑衣来到我的面前,将一个油布包交到我手中。我打开油布包趁着月色翻看了几眼,正是烈阳玄天掌的掌谱,此刻我心中一阵狂喜,只要能练成这套掌法,何愁不能扬名立万。于是我按照约定,将他带到私藏财宝的地方,将我所有剩下的金银宝物都给了他。双方各取所需,原以为这事就到此为止了,我立即回到澜衣母子身边,准备连夜带他们离开漠北返回中原。不料我们还没走多远,忽然听到背后一阵马蹄声,原来此人出尔反尔,带着烈阳门弟子前来灭口。此人其实早有预谋,他心里清楚烈阳玄天掌谱是他叶家兴旺百年的根基,他日叶玄机回来之后发现掌谱丢了,恐怕将整个烈阳门翻过来也要彻查到底,若追查到他的头上只怕是万死莫赎,因此他早就谋划好了这一切,一旦将到所有的财宝骗到手,就将我与澜衣母子一同灭口,并且夺回烈阳玄天掌谱。”

“叶家人多势众,而澜衣武功平平,我只得一个手抱着孩子,另一个手拼命护住她。我们一路且战且退,最后被逼到一处陡壁之间,此刻我与澜衣身上都受了好几处伤,根本没有可能再冲杀出去。我朝身后放眼望去,幸好陡壁不算太高,大约五六丈的样子,在月光的映照下,底部明晃晃的似乎像个水潭。此时我心中万分愧疚,若不是我贪心不足,岂会落得今天这般光景,于是我对澜衣说一切都是我的错,如今我们只有拼着性命一起往下跳了,只要能活着离开漠北,我再也不会踏足江湖,不要什么神功秘籍,也不要什么金银财宝,我只要与你隐居世外,长相厮守。澜衣却对我微微一笑,她说她不怪我,只要能跟我在一起她不怕死,说完拉着我便一跃而下!”

“两个人的下坠之力实在太大,我一个手要抱着孩子,一个手根本拉她不住,随后我俩重重地摔到了水里。这水潭的水极浅,不过区区几尺,根本抵消不了多少下坠之力,幸好底下还有厚厚的一层淤泥,这才保住了一条命。我双手托着孩子,奋力从淤泥中将双腿拔出来,赶紧去瞧澜衣如何了,可能真是老天要惩罚我,澜衣落水之处底下竟是一块岩石,此刻澜衣双腿骨折,躺在水中已是奄奄一息,可她头脑仍然清醒,强忍着一声不吭,只是一个劲地说让我先走不要再管她。我哪里肯依,拼命将她背在身上一步一步往岸边走,可叶家人依旧不肯放过我们,此刻他们站在山壁之上开始疯狂朝水潭中射箭,我此刻根本无力再抵挡,只能盼望老天眷顾,一箭也不要射准才好。我们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到了岸边,我当时欣喜万分,以为可以逃出生天,可一放下澜衣的身子之后,才发现我手上竟然全是血,原来她背上中了两箭,鲜血早已浸湿了整件衣衫,只是她为了不让我分心着急,才一直强忍着没哼一句。”

故事说到高潮处,林箫听得紧张万分,他紧紧握住双拳,手心里全是汗,心道这件事还真得怪师父不好,若不是他贪心不足,何以害得这位叶娘子这般境地。

“此刻澜衣脸色煞白,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我知道她命在顷刻,几乎伤心欲绝,甚至想与她共赴黄泉,她却强打着精神来安慰我,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只长长的布袋,塞到我的手中,对我说道这是她一生中最喜欢的物件,要我保管好将来交给她的孩子,也好给孩子留个念想。她要我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将他抚养长大,视如己出。我拼命点头,跟她说我一定会的,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话还没说完,澜衣就永远地离开了。当时我悲痛欲绝,只恨不得立刻杀了我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贪图这本秘籍,结果赔上了澜衣的性命。但此刻我还不能死,我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她的孩子,只怕叶家人很快就会追上来,于是我强打精神,草草将澜衣埋了,又带着她的孩子狂奔了整整一夜,总算最后顺利地回到了中原。”说到此处,林重山一时控制不住,竟然老泪纵横。

林箫听到这里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很想问这孩子现在在哪。只见林重山又掏出帕子在眼角擦拭了一番,继续说道:“我担心叶家人会为了这本烈阳玄天掌谱紧追不舍,回到中原后便隐姓埋名,带着孩子一同长途跋涉,最后来到括苍山,并且拜入括苍派隐修,我只想在此安静地过一辈子,忏悔从前的罪孽。而叶玄机挑战‘南贤北痴’自然以失败告终,还被南贤万流云打伤了,回到烈阳门之后又听说丢了烈阳玄天掌谱,更是急火攻心,当场就将其胞弟处死,也算是变相为澜衣复了仇。而叶玄机本人也因为伤上加怒,不久之后得了重病而亡。门主一死,烈阳门一下全乱了,叶家人走得走,散的散,每人分了些财产便自立门户去了。大漠烈阳门百年基业一下湮没在尘土中,孤问剑法也自此下落不明!”

林重山絮絮叨叨说了很久,觉得口干舌燥,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茶润润喉咙,又盯着林箫瞧了一阵说道:“箫儿,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何师父无端端的要告诉你这些事?”

林箫不由点点头,林重山又喝了一口茶,“澜衣临死前留给孩子那个长长的布袋,里头是一支玉箫,上头还刻了‘引凤’二字,不过当时已断成了两节。”

林箫脸色巨变,“嚯”得站起身来,大惊道:“师父,你说什么?”

林重山也不回答,继续说道:“这支玉箫恐怕是澜衣从陡壁上摔下来时磕断的,我回到中原后便找到能人巧匠修补好,如今断处若仔细看还能看见一丝细纹。而玉箫上的引凤二字,是澜衣当年在孩子周岁生日时亲自刻上去的。她曾对我说过,等孩子长大了,她要亲自教孩子吹箫。澜衣吹得曲子永远都是那么的好听!”林重山似乎又陷入回忆之中,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微笑。

林箫猛然摇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师父你不要再编故事骗我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要说这些来骗我?”

“这孩子原名叫做叶引凤,当时我为了躲避叶家人的追捕,这才让他随了我的姓,又以这箫为名,所以……林箫,你就是那个孩子,你是叶玄机与叶澜衣的亲生儿子!”林重山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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