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换好衣服,便匆匆离开了老宅。
方才换衣服的时候,曾世庭顺便洗了一把脸,发梢湿漉漉的,脸颊还缀了几颗水珠,衬得整个人清凌凌的,更像是雪做的了。
欢迎发现原来曾世庭不是小脸煞白,而是入殓的时候被画了死人妆,所以才脸白如垩粉。外加之,从他射箭的身手来看,也不太像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病秧子,看来这里面大有隐情。
二人并肩走在一起,欢迎才感受到曾世庭起码比自己高了两头,在男性平均身高只有165cm的民国时期,曾世庭绝对是大高个儿。
好在欢迎的个子也高,装那个哑巴杀手绝对绰绰有余。只不过这衣服的味道嘛,实在是一言难尽……
欢迎憋了一路,忍不住说道:“这衣服什么味啊?”
曾世庭微微侧过头,“真是委屈官掌柜了。”
欢迎直言:“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觉得这衣服上有一股鱼腥味吗?而且还是腌入味的那种。我推测这衣服的主人应该不是职业杀手,而是卖鱼的或者是搬运水产的伙计。你看刚才那两个人,一个哑巴,一个瘸子,咱俩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掀翻了。若是职业杀手,那业务水平也太次了,所以这两个人应该是被临时拉来的!”
曾世庭扭头看向欢迎,挑起眉毛,很意外道:“没想到官掌柜还真是观察入微。”
欢迎嘿嘿一笑,心想我看过的悬疑推理小说比你看过的八股文还多呢。
曾世庭道:“所以,能请这么不入流的杀手,背后的雇主也不难猜测。”
“你已经猜到是谁了?”
*
二人说话间,来到了一个大宅子院外,这宅院内外一片素白,门前牌匾上垂着素色结络。那匾额上的两个大字正是——曾宅。
欢迎心中已猜出几分,难道买凶杀人的背后雇主,就是这宅院中之人?
她没有多言,跟着曾世庭继续往后走去,二人走过七扭八拐的小巷。
路上,曾世庭低声道:“待会官掌柜不必开口,一切都交给我来应付。”
欢迎点头,“你放心,我演哑巴可像了。”
废话!自己在职场上演了这么多年哑巴,炉火纯青的官氏演技客串你这个角色,简直小菜一碟。
二人走进漆黑的小巷,欢迎故意佝偻着背,曾世庭一瘸一拐,步履蹒跚。
行至中途之时,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欢迎定睛一瞧,在看清之后无比震惊,因为那人影竟然是一个孕妇!
她挺着大肚子,走了两步便定住脚步,问道:“确定了吗?人真的死了?”
曾世庭躬着身,压着嗓子道:“死了,透透的。”
那女人点了点头,拿手帕捂着鼻子,估计是二人身上的味道确实有些刺鼻,毕竟孕妇的嗅觉都比较敏感。
她将手里的钱袋直接“砰”地一声扔在地上,说道:“你们知道应该怎么做吧,只当今夜从未见过我。”
说罢,那女人扶着腰,转身回到了府宅之中。
直到她走远,欢迎才忙问:“什么情况?她是谁?”
曾世庭毫不意外地淡声道:“她是我的四妈妈。”
“四妈妈?”
欢迎无比震惊,“可是我看她跟你年纪差不多大啊……”
曾世庭弯下腰,捡起了那钱袋子,打开数了数,自嘲道:“没想到我的命,就值50银元。”
欢迎瞅了眼钱袋子,开玩笑地安慰他:“也不少了,毕竟是袁大头呢。况且你又没死,你这四妈妈才是真正的冤大头!”
曾世庭竟然听懂了欢迎的谐音梗,疲惫的脸上努力勾起唇角。
“不过,你这位四妈妈的行事作风看起来不太聪明,应该不是用妖法害你的人。我突然想起来在太爷爷——”
欢迎轻咳一下,斟酌道:“我在书里见过,刚才那妖法应该是幻术,生者见之,会堕入幻境自残而死。若是施法在死者身上,则会魂飞魄散。这法子可歹毒无比,你知不知道是谁给你做的寿衣?”
曾世庭微一沉吟,低声道:“跟我来。”
*
二人绕到了曾府的后院,从一扇小门潜入,因曾府正办丧事,本就来人繁杂,所以也并未有人注意到他们。
两人来到一间厢房的窗外,透过窗棂,欢迎窥见一个鬓边斑白的女人正在屋里求神拜佛,供桌上依次摆放着纸人、土偶和木偶。
欢迎急忙道:“看这架势就是她施法害你,她又是谁啊?”
曾世庭回答:“这是我的二妈妈。”
欢迎皱眉:“她们为什么要害你?”
曾世庭用没什么情绪的语调道:“因为父亲上个月跟众人宣布,若我身体好转,就要把曾家的产业交给我来打理。”
欢迎瞬间了然,妥妥的民国豪门恩怨,忍不住揶揄:“你们家是有王位要继承吗?大清都亡了100多年了,你家还搞嫡长子继承制那一套呢,这么封建……”
曾世庭略诧异:“清朝不是才亡国15年吗?”
“额……”
欢迎想起来自己和这病秧子少爷并不在一个时代,转言道:“所以你的二妈妈跟四妈妈就想要杀了你,给她们的孩子扫清障碍?”
曾世庭摇头:“不是他们想要杀我,而是我故意假死,想要趁此揪出这么多年来在我的汤药中下毒,以及多年前毒死我母亲的幕后黑手。”
欢迎诧然:“你母亲是被毒死的?”
曾世庭的声音突然低沉,一改先前那种无所谓的语调,“当年,母亲是为了哄我吃药,她不小心试了一口,结果……”
“所以说你并不是病秧子,让你久病缠身的真正原因反而是你那汤药?”
曾世庭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来,我的病一直久治不愈,每次稍有好转便会再次加重。”
欢迎觉得奇怪:“可是你好歹也是家里的大少爷,难道就没有查出过下毒的人?”
“查出来过。”
曾世庭冷冷道:“伙房的帮厨,后院的伙计,账房的先生,甚至是贴身的丫头……不过这些人都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因为揪出他们之后,我的药碗里依然不干净。”
“那你父亲也不管吗?”
“父亲一向以和为贵,也不愿意家丑外扬,所以大多时候都息事宁人了。”曾世庭顿了顿,“可就在两日以前,在送来的汤药里,我再次闻到了和当年毒死我母亲那碗药相同的味道……”
欢迎惊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那个味道?”
曾世庭咬牙道:“记得。当年正是因为我嫌弃那汤药的味道,母亲为了哄我才喝下了一口,那味道,我死都不会忘记。”
一瞬间,欢迎突然感同身受,因自己的任性而害死至亲的痛苦,确实会铭刻一生。曾世庭惩罚自己的方式是牢记,而自己赎罪的方式是忘记……
欢迎微微沉吟,问道:“那你打算怎么揪出幕后黑手?”
曾世庭眼神一凛。
*
二人顺着厢房,来到了后院的伙房窗外。
曾世庭低声道:“我推测那个人一定会在我死后销毁证据,只要我们在这里守着,应该能发现些线索。”
“可是你已经死了一天了——”
欢迎纠正措辞:“我的意思是,你已经假死一日了,万一那个人昨日处理完了呢?”
“不会的。”
曾世庭笃定道:“有人在宅中与我里应外合,若是他发现了端倪,会给我留下信号。”
欢迎了然:“我说呢,你想要假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原来还有个帮手。”
*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一个穿着丧服的年轻人拎着药包来到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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