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船靠岸,两人下了船以后便一前一后往山路小径上行去。平日里这马太傅都是住在京城,方便上朝处理要事。因是五朝元老,又屡立战功,所以,皇上特赐一处位于青州的宅院给马太傅以示奖励。宅子虽是冬暖夏凉,清幽雅致,但青州远离京城,宋石君欢喜二人这趟行程多少带着点跋山涉水了,好在天气不错,沿途风景也算怡人,很快,欢喜就将刚才不慎落水的一幕抛之脑后。
可宋石君却偏不识味儿,见不得欢喜愉快地放飞自我,又忍不住在她身后戏谑道:“喂,你真不会水性啊?我还以为你武功盖世,什么都会呢。”
“你故意找茬是不?谁规定会功夫的人就会游水啊?!”
“你不一样嘛!你那么自负的人,怎么当年没把游水学会?这么不识水性,要是再掉进水里,可不一定有这次这么好运了。”
“好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宋石君,你咒我是不是!”说着,欢喜顺势弯腰捡起一块鹅卵石,就要往宋石君掷去。
宋石君见状,赶紧往前跑,两人你追我赶,不知不觉来到一片茂密的竹林。成片的竹子高低错落,宛如一道道绿色的屏障。这时正值晌午,阳光穿过稀疏的竹叶,洒在地面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让人感到无限清新宜人。
欢喜伸了伸懒腰,正想坐下来休息一会,突然四面八方涌出一群彪壮大汉,个个手持器械,将两人团团围住。
“留下买路钱,就放你俩一条生路!”为首的一个莽汉大声叫嚷道。
宋石君打量着眼前这个光着膀子,左脸上留有刀疤,满脸络腮胡子的提刀汉子,本能地将欢喜护到身后,和他理论起来:“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拦路抢劫,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我们是去赴当朝太傅之宴,要是误了宴会,太傅怪罪下来,看你们到时往哪里跑。”
“我们黑熊寨青龙帮做买卖的,四海为家!所谓天管不到,地管不着,管你什么太父太爹,我们只认银子不认人!识相的赶紧给老子把银子交出来!”另一个人瞪大眼睛恶狠狠地怒吼道。
“你们岂有此理!你们简直目无王法…”宋石君指着这群山贼怒斥道。唉,自己这下真的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他太了解这些山贼的秉性了,眼下对方这么多人,料着欢喜功夫再厉害,也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罢了罢了,消财免灾,就忍一忍吧。想到这里,宋石君将手伸向衣襟内,正准备将银票取出来递给对面那个刀疤山贼,突然一双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梁上的进山,和尚的进庵,道上人看见道上人,就是进家了!”欢喜从宋石君身后闪了出来,挡在了宋石君面前,“东南连天一片土,斑鸠落在喜鹊冢!不知哪位是主?不知哪位是角?”
两个山贼面面相觑,遂接到:“东南连天一片土,主是主来角是角,不知黑土是黄云。”
“黑土过后是黄土,黄土黑土都是土!”欢喜流利地接过暗语。
“啊!原来是黑熊寨寨主雷霆元的外孙女岑欢喜大当家的!”为首的两个山贼赶紧收起长刀,抱拳行礼道:“失敬!失敬!”
“好说!”欢喜也双手抱拳,向二人回了一礼,“所谓家有家法,帮有帮规,我们青龙帮有几条规定,不抢信使、不抢百姓、不抢摆渡、不抢道人,不抢成双成对之人。今天是本小姐和夫君拜会朝廷命官之日,你们这群毛贼,竟然敢在自家人头上动土,简直胆大包天!”欢喜气恼的责骂众人。
“请欢喜大当家的息怒,我们青龙帮岂敢对大当家的不敬,今天纯属意外!纯属意外!”
“是是是!我们祝大当家的和夫君百年好合,福寿绵绵!今日就不耽误大当家的行程了,他日再向大当家的请罪!兄弟们,我们撤!”说着,两个为首的山贼带着众弟兄迅速散去。
一边的宋石君呆呆的立在原处,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脑子里乱嗡嗡一团,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懵的。
欢喜见众贼走远,转头看见傻傻愣在原地神情恍惚的宋石君,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干嘛?”
“啊?!”宋石君这才反应过来。
“刚才没吓着你吧?”
“没…没有…”宋石君死犟,又忍不住好奇问道:“你是黑熊寨的大当家?”宋石君虽不是江湖中人,但对这个帮寨早有耳闻,这帮山贼势力庞大,人员众多,分布广泛,到处杀戮抢劫,这些年不知多少官商栽过他们手里,朝廷多次出兵围剿,无奈他们神出鬼没,栖息源地众多,一直没能成功将其剿灭。
见宋石君露出惊愕的表情,欢喜摆摆手道:“什么大当家不大当家,都是道上的人给我外公面子,才随口叫上这么一声的。”
“不对,你明明是岑大壮岑师傅的女儿,怎么会是黑熊寨的大当家?”宋石君疑惑地问道。
“岑大壮是我爹,我不得还有娘嘛!我娘生在黑熊寨,长在青龙帮。我爹这些年一直在京城杀猪,从小到大,我娘没少带我回外公家住,我外公还有他的手下,就经常教我练把式、陪我跑步吊水桶,我这身功夫,也都是受我外公他们影响,打小练出来的。”
“那这么说,这些年你也跟着你外公一直做山贼咯?!”宋石君惊恐万分地问欢喜。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啊?!我竟然和山贼拜堂成了亲!这都哪跟哪啊?”最初以为眼前的女人只是个悍妇,现在又多了重这么狠的身份,宋石君只觉一阵炫晕,眼前不断有金星冒出。
“你到底走不走啊?”欢喜回过头去,看着掉在后面亦步亦趋,慢吞吞挪步的宋石君。
“来啦!”宋石君只得加快步伐追上欢喜,谨慎提点道:“你做山贼这事,可别让我们宋府还有其他外人知道,以免无故生出事端。明白吗?”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傻瓜,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真是啰嗦!”欢喜不屑地应允道。
“喂,你!”宋石君仰起头长吁一口气,想到绕过前面那条路,就到太傅的青州别苑了,不免又提醒欢喜,“对了,一会我们到了太傅府,你记得千万别乱说话,不得体的言语不要说。”
“你就放心吧,我可是一向都循规蹈矩的。”欢喜拍拍胸脯保证道。
“你怕不知道循规蹈矩是什么意思吧…”
“你反正对我有偏见!”
“总之呢,待会在宴会上,你少说两句就行了。”
太傅府上,青州别苑,一群当朝炙手可热的年轻官员、名流商贾都齐聚在马太傅的赫欢宴上。今日宴会的发起人马太傅虽已年近花甲,但因常年习武练功,如今仍是身强体壮、面色红润光泽,气势丝毫不输在坐的青年俊杰。
他望着今日的来客,缓缓站起身来,左手轻捋胡须,右手巧执酒杯,笑言:“今日席上各位都是京城的青年才俊,也是国家的重要栋梁。我们大明人才辈出,真是可喜可贺。今天难得在此一聚,老夫就先敬在座的一杯,请!”
“请!”宾客们也都举起杯盏回敬马太傅。
“真是好酒啊!”欢喜端起酒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也不理会旁人投来的异样眼光,对着那玉液琼浆啧啧称赞。
宋石君看着其他女眷出于礼节和客套,都只是轻启朱唇浅尝辄止,就将酒杯轻轻放回到桌上,唯独自己的夫人竟然这般“豪迈不羁”,不禁一阵尴尬,轻咳了一声,示意欢喜收着点。
马太傅也注意到了欢喜,笑道:“这位想必就是皇上和太后亲自赐婚的宋夫人了。”
“是!欢喜拜见马太傅!”欢喜笑着站起身,将斟满酒的杯盏再次举起,“小女子敬大英雄您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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