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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觉八年,盛夏。

户部主事,庚徊光的衣衫被汗濡湿。

他在椅子上如坐针毡,不止一次抬起乌纱帽擦拭汗水。

“燕大人。”

庚徊光说,“不是户部不给你拨银子,是眼下库银开支尚未算清,曹公公不批红,咱们真的没办法拨啊。”

“算账要时间。”燕池镜端着茶盏喝了口,“我不着急。”

庚徊光几乎是哀求道,“天儿热,让军士们站在外边委实过意不去。我请诸位喝些清凉茶……”

“无功不受禄。”

燕池镜面上端着笑,“我们禁卫皮糙肉厚,干的就是卖力活。大人别忧岔了,专心算账。”

庚徊光捏着账簿,笔半晌也下不去。

今年开春,皇上病重。

太后为了此事,着人在宫中大兴土木,要建梵殿为皇上添福诵经。

工部领了差事,从善州取木材,为省钱就唤禁卫去运。

禁卫把木材运入元都,太后又因裴辅相的上奏,撤了建梵殿的打算。

户部手里便缺了这笔银子,拖了禁卫两月,迟迟没结。

换作国库充盈时,谁愿意为了这点银子,去得罪燕二公子?

可户部如今,也是有苦难言。

去年太后大寿,操办宴席、分赏金银,花费了一百万。

庚徊光搁了笔,干脆横着脖子说,“燕大人。这钱眼下结不了。按照如今的账,年底支出对不上预算,咱们的俸禄都未必能发。真的没钱了。你今日就是给我庚徊光一刀,我也没法子啊。”

“京畿营的军饷照结不误,轮着我们禁卫,就是要命一条要钱没有。大伙都是给皇上当差,活该我燕池镜下贱,得揣着这烂账等你们周转。”

燕池镜骤然把茶盏扔桌上,“户部年年哭穷,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活我们做了,银子就得结。户部的问题要靠别人体谅,那你们还干什么吃呢?趁早摘了乌纱帽,回家养老吧。”

庚徊光让他说得面上铁青,“既然都是给皇上当差,大人何至于逼得这般紧。有钱谁不情愿结?禁卫真有本事,还干什么苦力,混成京畿营,谁还敢不给钱啊。”

两方气氛不善。

此刻,外边进来一个女人。

“庚大人何必动怒,燕二公子也是快人快语。”

她进了堂内,“户科都监,展美腰。正为着此账而来。”

户科都监,职位不大,按道理在元都连官都算不上。

可它特殊,它不仅能督察各部各衙的办差进度。

还能在元都的都察里,参与百官德行政绩的评定审查,更能屏开六部直接上书皇上。

庚徊光开罪不起,忍气吞声地顺坡打滚,“禁卫是出了苦力,我也不想让燕大人白干。可是展都监,你来看看这账,户部拨不出去。”

展美腰人看着格外淡雅。

她也不看账,对两人说,“户部的难处,我知道。燕二公子,前几日云州供了批金缕丝,咱们折兑银子,拿金缕丝如数给你结了,可行?”

燕池镜一走。

庚徊光就冷了脸,对展美腰说,“这燕池镜自打任了禁卫都督,成日花天酒地,蛮横无理。把人逼得没办法,一点儿都不肯体恤。”

展美腰笑而不语,没接话茬儿。

燕池镜出了户部办事房,就上马去往春熙街。

他比五年前更显高大,从前那股冲劲,好似也淡了。

淮王李承孝见着人,“你干什么去了?可急死我了。”

“浪啊。”

燕池镜坐下饮尽了凉茶,便舒展着四肢躺床上,“还是这儿舒服,我睡会儿。”

“那不成。”李承孝叹气道,“你得等我说完再睡啊。”

燕池镜困得难受,“嗯。”

李承孝喝了口美人喂的酒,“我上回给你说的那女子,你还记得吗?就是五年前我养在别院里,准备自己收了,结果被小允子那鳖孙拿去孝敬曹阉贼了。”

燕池镜漫不经心,“哦。”

李承孝更起劲,“我前些日子出去避暑,在别院附近又见着她了。小娘子冰肌玉骨,瞧着比五年前更妙,看得我心猿意马。曹阉贼横刀夺爱,坏了我一桩好姻缘,这事儿不能完。”

燕池镜打着哈欠。

李承孝气道,“你是不是兄弟?曹阉贼碰不得,小允子必须挨打。你须得给我想个法子,咱们弄他一次。”

燕池镜是真累,“怎么弄?把人从宫里绑了?”

李承孝推开侍奉的娇宠,“马上龙舟竞渡,皇上要去滨湖看赛。届时曹阉贼势必要跟着去,那小允子也得跟着。等到驭马司赛马时,咱们就把他套出来,揍死他。”

燕池镜似是睡着。

李承孝见他不吭声,“去病,你听着没有。”

“揍死不成。”

燕池镜闭着眼说,“曹德胜若因此事恨上你,往后有的是麻烦。”

李承孝悻悻地说,“那揍一顿总成吧?不出这口恶气,我寝食难安啊。”

“对了。你最近干什么去了?总是精神不济的样子。我上回给你挑的尤物,你怎么还给打发了。”

燕池镜彻底不作声了。

他拇指上没了蝶骨戒,虎口的牙印却留下了痕迹。

几日后,龙舟竞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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