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能接受少年的存在,但是爱丽丝永远不会成为像卡罗尔一样的人。
就像她曾经说过的话一样,少女认为,匡扶正义,消灭邪恶,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圣骑士塞德斯大人之所以能成为万人敬仰的善,能被封为百年前的圣人,是在于那位大人在世上留下的功绩。”
“他并不是因为那无与伦比的武艺,强大的实力而被封圣,而是因为他那颗乐于助人、行善无数的心,也只有这样,塞德斯大人才配的上‘圣骑士’这个称号。”
“起初,无人期盼着那位大人去帮助他们,但他依然选择伸出援手,帮助有困难的人们摆脱困境,力所能及的达成对所有人都好的结局。”
“那样伟大的人物,就算是百年之后,也依旧会有人记得他,敬仰他,吟游诗人会四处传唱他的事迹,作家会以他的事迹为原型,写成书籍流传下来。”
“塞德斯大人和我不一样,是受封的贵族,而且,因为他的威名,在各国都有着贵族的特权,但他所拥有的,不仅仅是凌驾于平民的权势,更有那份沉甸甸的贵族责任。”
“他曾经是平民中的英雄,出生平凡,却因功绩显赫而跨越阶级,但即使他立于高位,也从不自傲,平易近人,对人民认真负责。”
一旦谈及那位大人,少女的眼中仿佛就有星辰大海,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话语如同泉水般涌出。
她不喜欢读书,但是关于塞德斯的历史事迹,她都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我没有大人那样强大的力量,我还不够强大,可是,我想要学着他,靠自己的剑守护弱者,保护他人,打倒世间的邪恶,展现正义!”
少女此刻痛恨着无力的只能躺在睡袋里的自己,就像过去的那个只会哭的自己一样,她明明已经变得比过去更加强大了,却还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连打倒那个血肉怪物都做不到。
或许是感受到了自身的弱小,爱丽丝看着那片闪烁着的星空,回忆起了过去。
刚来到亚伦的时候,她就把自己关在了小房间里,灯也不开,就这样,蜷缩着身子坐在床上,从早待到晚。
饭需要仆人来喂,床单也需要仆人来清理。
年幼的女孩从人间地狱中被解救了出来,但是经历过如此折磨,她不明白,自己活着干什么,自己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大人们可能猜到了她会自杀的想法,房间被精心布置过,里面没有菱角的东西,外面时刻有着护卫看守。
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亨利伯爵大人和艾德鲁大人有时间就会过来看望爱丽丝,温柔地和她对话,劝说她出去走走,感受不一样的世界,和他们一起来的经常还有个小男孩,纯真无邪的他也在邀请自己一起玩耍。
但是,女孩沉默着,一言不发的拒绝掉了全部的好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众人的好意下。
渐渐地,女孩没有了自杀的念头,渐渐地,女孩认为就这样呆下去也不错,渐渐地,女孩想要认识这个新的世界。
于是,年幼的爱丽丝翻开了仆人带给她的一本童话书,一本改变了她命运的童话书。
《圣骑士塞德斯的传奇故事》
那本童话书,爱丽丝已经翻阅了无数遍,书页都被翻烂了,书中的每一页情节,她都记住了。
童话书的内容很简单,一句话就能概括。
塞德斯带着自己的侍从和小狗,帮助他人的故事。
那些故事在自己回头看来,是烂大街的老套的团圆故事,或许是专门写给小孩子看的吧。
剧情没有多少起伏,正反派关系明确,目标明确,结局明确,故事设计的也很刻意,但能轻松的明白书里讲了什么东西。
这些简单有趣的故事,对这个年幼的女孩来说,正正好,直击她的心灵。
因为每一个故事的最后,都是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好人能幸福生活下去。
幽默风趣,乐于助人的塞德斯,板着脸,外表冷漠,嘴巴稍有些恶毒,但是豆腐心的少年侍从,他们的宠物,一条会说人话,专门吐槽的狗狗。
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城市,邂逅一个又一个朋友,正义的圣骑士帮助那些陷入困境的人们渡过难关,并惩戒那些做坏事的坏人。
明明都是些快乐的东西,但是,翻到结尾的时候,爱丽丝却哭了。
那时的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哭,明明应该为书里的主人公感到开心啊,为他们打倒邪恶感到快乐啊。
但泪水却总是不听使唤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柔软的床单上。
她默默地哭泣着,直到双眼通红酸痛,也没有停下来。
事后,她才明白过来,那些泪水并非因为恐惧或悲伤,而是源于内心深处的感动和向往。
最后大团圆的那一页,深深地烙印在爱丽丝的脑海里,图画中的每一个人物她都记得,都叫的出名字。
小人那开心的笑容,她真的很羡慕,很羡慕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开心的笑出来,但是她认为自己不配这样笑,直到现在,那血淋淋地过去还在纠缠着她,沉甸甸的压在少女的心头。
自从读了那本童话书起。
爱丽丝认识到了世界上有圣骑士这样的人存在,自己向往着他,憧憬着他,想要成为和那位大人一样的,能给他人带来笑容的存在。
至此,她找到了想要活下来的理由,有了值得去实现的梦想。
就算世界很肮脏,很丑陋,对自己怀有很深的恶意,少女下定了决心,她想像塞德斯大人一样,到世界的各个地方去传播善。
爱丽丝想做个好人,一个会伸出援手、无私帮助他人的好人。
。。。
那位少女依旧仰头凝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她的眼中映照着星辰的光芒,无比的动人。
突然,一颗流星划破了夜空,就在这时,爱丽丝开口道。
“卡罗尔,在你第一次狩猎哥布林的时候,我问过你挥剑的理由。”
“你说是为了变强。”
“现在,我来告诉你我为何挥剑。”
“不过,”她停顿了一下,“你应该能猜到的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说了出来。
“为了我的梦想,为了那个遥远的,触不可及的梦想。”
爱丽丝对自己的梦想用了‘触不可及’这样的词来形容,因为她也明白,这是连那位大人都没有实现的愿景。
永远幸福的乐土,对于人类来说,是太过于遥远了的东西,是只存在于梦中的东西。
但是,那又如何呢,少女依旧会坚持走下去,走这条没有前人到达过的路,即使前方困难重重,也不会退缩。
罗格纳村的尸山很恐怖吧,但是她见过更巨大的,血肉模糊的人的尸体很恐怖吧,她已见过无数次了,多得几乎让她感到麻木。
爱丽丝认为自己应该把过去背负在肩上,带着那些罪活下去,并为此用尽一生赎罪,哪怕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错,但是从那个地方活下来的,就剩自己一个人了,那时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已经变成了不会说话的东西了。
少女清晰地记得自己第一次挥剑时的样子,什么都不懂,只会用尽全力去挥动那把对年幼的她来说过于沉重的剑,直到艾德鲁急匆匆地请来了亨利伯爵,女孩才停了下来。
稚嫩的小手已被磨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但她不在乎。
刚从自闭中走出来的女孩,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她抬起头对伯爵说了这么一句。
“我想练剑。”
她想要变的强大,想要变得和塞德斯大人一样强。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日练剑,从未间断,距今已有六年。
就算少女稚嫩的手长出厚厚的老茧,一次又一次地被磨破,再长出来,就算身体疲惫不堪,她挥剑的手也没有停下来。
爱丽丝想去实现圣骑士塞德斯那还未实现的梦想。
创造出一个任何人都不会流泪,都能幸福快乐生活的世界。
她会将这个作为自己的活下去的意义,至死方休。
。。。
卡罗尔凝视着这位诉说梦想的少女,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既有羡慕,也有一丝难以名状的落寞。
他轻叹一声,开口道。
“那还真是抱歉啊,我没有你这样的觉悟,对于我来说,从一开始,我只追求着自身的利益。”
少年没有梦想啊,理想啊这些东西,他想要变强也只是为了生存下去罢了,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是空落落的。
“我没有你的信念,你的坚持,你的善良,我跟你说过了吧,我没有过去,所以我完全没有一定想要完成的事情,只是凭着想要做的好奇心活在当下。”
他顿了顿,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情绪。
“就算到了现在,我想要的还是只有力量,想要自身变得强大,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更好地活下去,其他的不重要的东西,都可以往后站。”
“所以,我无法理解你,无法理解那个梦想,还有为他人付出什么的。”
“我知道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怀揣着和我同样的梦想,我想要的只不过是...”少女停住了,她张开了嘴巴,却没有把话语说出口。
她有些失落。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如果以你定义正义的角度来说,我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正义并不是一定能赢的,有时占据上风,有时反而是邪恶占据上风,这是事实。”
“可是,如果让我在好人和坏人中选择一个当队友,我会选择好人。”
“在什么环境下就会有什么样的人存在,与其和小人为伍,我更喜欢爱丽丝这种类型的人。”
“就像那次决斗,哪怕那只是个口头契约,没有强制的执行力,可你一定会老老实实的遵守,在我身边待够一年,我也相信,你不会做背刺这种事情。”
“我虽然也想打败那两个屠村的怪物,但跟你不同,这不是出于什么正义感,而是想要完成委托,对方想要杀死我,这两个原因。”
“我跟你不一样,爱丽丝,你有着想要拯救世界的伟大理想,我是空无一物的,但神奇的是,现在,我们的想法一致,想要消灭屠村的坏人。”
卡罗尔笑了笑,接着说了下去。
“我们两个人的出发点不同,经历不同,思考方式也不同,但在某些事情上能达成一致,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愿意帮助你。”
“人与人之间是可以互相理解的,像我这样无聊的人可能会被你感染吧,可能也会变得和你一样。”卡罗尔突然觉得心有些疼。
“自夸一句,我还算聪明,武力上可能靠不住,但是在智谋上还是可以依靠一二的,我们可以合作,这样的话效率更高,就像明天那样,我们携手,一起打败他们。”
爱丽丝听到这里,终于转过头来,她看着卡罗尔的脸,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
她露出了笑容。
是啊,或许卡罗尔和自己终究是不一样的,他没有经历过自己的痛楚,不像自己背负着憎恨的过去,没有见过那些鲜血淋漓的现实,但是,自己一个人还是太孤单了,在这条缥缈的道路上,渴望着有人能陪伴在身边,有人能认真倾听自己的话。
她其实有些羡慕艾丽娅,因为幽灵少女有着他人的鼓励,爱丽丝其实也盼望着,盼望着有人能来认同这样的自己。
说自己是对的,说自己做下去是没有错的,那个梦想是真实的,是能够实现的。
最重要的,其实还是想有个人对自己说,我会来帮助你实现这个愿望的。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吧,曾经是少女最为讨厌的卡罗尔,却阴差阳错之间成为了自己的同伴。
一起相处了几个月,这位名为爱丽丝的少女才稍微打开了点心扉,有了些许能接受他人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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