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国虽只是一个拥有十三城的小国,但胜在其四面环山,大泽围护易守难攻,其境内近三百年来更少有战火袭扰,故人口才得以繁盛,相较他国而言已是一方净土,可谓国泰民安。
而在这一亩三分地内,武侯自是当之无愧的主宰。
诸葛氏在大周建国伊始,便已是列土封疆的一方诸侯。
按理说,武侯在自己的封地之中应该逍遥自在,甚至可以如其他诸侯一般好生经营,再伺机向外扩张,从而争雄于天下。
毕竟如今这天下已经乱了许久,礼乐崩坏早不似当初模样。
而按大周礼制规定,爵位共分六等,分别是王、公、侯、伯、子、男,此六爵皆可称‘君’。依制,王之禄田三千里至无疆;公、侯禄田数百至千里见方;伯之禄田百里见方;子、男禄田五十里见方。而王公侯又会分封治下功臣勋贵,其领地不会超过五十里,他们不用朝会于天子,只隶属于各自的诸侯领主,所以被叫做附庸。
龙骧国的先祖,就是因养马有功,所以才成为了周天子的附庸。
其中‘王’在周初之时乃至中叶,都只是周天子所独享的尊号。直至当今之世,周室衰败,外姓诸侯权欲之心日益膨胀,遂亦有诸侯称王之举。而公、侯、伯、子、男这五爵,在春秋两百余载的衍变下,其中伯、子、男三爵逐渐被列国所弃用,从而衍生出了王、公、侯之下的三等附庸之爵。
分别是,县君、乡主、亭主,此三爵亦可称君,其封地再也不是用里来做单位,而是用县、乡、亭代之,相同的是其依旧享有封地内子民、军晸的独立自主权。
武国是郡国,君主乃侯爵,所以在武国内臣子最高只有三等附庸之爵,一县封君已经是人臣之极。而像诸葛寿的封君爵位,在武国的历史上这还是第一次。
武国县君如此稀少,这并非是其吝啬封赏,更不是武国城邑少的缘故,反而是武国的三等附庸之爵对比其他诸侯国太有性价比,尤其是如今的乱世。
因为如今的武国总人口已经不弱于他国一州之民,有的大县户口甚至可抵他国一郡,加之其境内素来安宁富足,这税赋自然丰厚。所以武国的三等附庸之爵可以说是天下诸侯中最香的,往往能得一亭封君,便已是欢天喜地,又岂会嫌小?
只此一点便可管中窥豹,武国实不可小觑。
然而拥有如此体量的民户基础,诸葛氏对内却没有大肆扩军,对外亦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因为有周以来至今已过去近三百载,诸葛氏还一直尊奉‘周不负诸葛,诸葛永为周臣’的祖训。
也就是说,武国虽然是诸侯国,但时至今日乱世群雄并起之际,诸葛氏依旧尊周天子为天下共主,只要大周在一日,他们就是大周的封臣、忠臣。
有人说诸葛氏先祖竟然定下这等迂腐祖训,其子孙更不知应时而变,简直愚昧可笑,如此也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正所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王朝更迭必经天下大乱、群雄四起,然而无论诸侯多寡,最终必定只有一位能一统天下。
诸葛氏若有争雄之心,则后世子孙必将卷入争霸的漩涡中,虽说至尊宝座的确很诱人,但坐上那位置的概率毕竟小的可怜,反倒是失败的代价颇为巨大。
届时成王败寇不说,一着不慎甚至招来族灭之祸。
当然,也可以说诸葛氏谨小慎微,甚至胸无大志。
但小到个人、大到家国,其实都有各自所独有的生存之道,更不能拿自己的处世观强求别人也顺从。若如此强为,那又和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换句话说,若真的每个人都是高度统一的想法,那这世界也将如一堆黄沙,枯燥而乏味,更失去了缤纷艳丽的色彩与生气。
其实这也很容易理解,有人曾说,人之初、性本善;亦有人言,性恶论。
其实仔细想来,未免过于笃定。
因为人是会被外部环境、认知等事物所影响,从而产生或者说形成不同的念头与世界观、价值观,而念头又能催使人做出不同的行为,于是不一样的人生就出现了。
故而无论性善、性恶都未免太过偏颇。只能说人生来如白纸,随着慢慢成长,被各自所处环境影响,思想便开始发生天差地别的变化,从而出现有的好权、有的好财、有的好色、有的好名、有的好义、也有的好吃懒做等等诸般,不一而终,但最终却塑造、交织而成了不同的人或事,乃至大小群体,直到这缤纷绚烂的天下。
所以,所有人在诞生之际,就如那埋入地下的一粒粒种子,初始并没有什么分别。但有的生在阴暗处、有的生在贫瘠之地、有的生在膏腴之地,环境不同所结出的果实便发生了惊天变化,甘苦酸涩也各不相同。
否则,孟母又何必三迁?毕竟搬家她不累吗?
无非环境、地理尔。
而用命理术语来解释就是,若以阳宅所居、方位、格局比作地理,那地理环境便能影响一个人的念,念动则行动,行动则运动,运动则命可易也。(这里的运,指的是运势的运。)
正如易经所述,不易、变易、简易三要。不易若是天文,那便象征着与生俱来的命机;变易若是地理,则喻示着可以改变的运势;而简易是人事,勾连着参悟天地变与不变的人间道,这也是人一生所要去学、去感悟的。
世间森繁万象变化无穷,为神万古不变,窥得天地躔行规律,便见了神,晓了法,万事万物再是繁杂,亦简在其神。
所以,自古便有天地人三才,人居天地之间之说。
不易乃天之机,可知不可泄;变易乃地之利,可变而运载;简易是悟道其中,修己人间道,跳出天罗地网,以天文为基,以地理为用,左右阴阳,执调五行,不受命机所缚,踏运而行。
世人常有趋利避害之说,倒不如说是顺为人,逆为仙。
简而言之,就是命好则顺之不变,不好则逆之转运而行。预吉则吉,预咎则解,顺逆之间随心所欲又岂非仙?
然遍观历史不难发现,任何时代都不曾缺乏追名逐利之人,自然也会有不屈命运而高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英雄豪杰。
历史总是那么出人意料、绚烂多彩,却又惊人的相似,仿佛是那‘吱呀吱呀’转动的车轮,无论路途起伏颠簸,还是转动快慢,最终都将如日月轮转般回到原点。
而不管在哪个世界,也不管经历了多少时间与年代,其实大多数人所能改变的也不过是表面的森罗万象,而维系世界的内核精神,却从未变化过,它一直如车轮的中轴,隐藏在华丽的马车下,支撑、催动着历史的巨轮不断前行。
都说人要读史,才能以史为鉴,可大多数人翻来看去,读的是人、看的是故事,却不知观轮为鉴、品史可通神的道理。
其实历史的根本之处在于压根就没有历史,因为那些曾发生过的故事都是当下,都是换了包装后的轮回,内核压根就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也正因为内核没有区别,所以才能叫后人以史为鉴。
而一个家族的兴衰亦是如此,若想持久奔驰在时代的大道上不被淘汰,并顺利的接过传承的缰绳,便需要选择一条独属于‘自己’的大道。
康庄大道或许平坦,但可能行者众多,纷争不断;荒僻小径或许是捷径,但可能危机四伏。
传承固然重要,可若身无长物,只有贱命一条,那还传个屁?
黔首庶民,连姓氏都没有,不通文不会武,唯有视土地如性命,又能传承什么?若不出意外‘八代贫农’的称号是跑不了的。所以秦时,商鞅以耕战授爵制,无疑是给黔首庶民提供了一个上升渠道,让他们有了获得传承的机会,而这也是秦能横扫六国的因素之一。
所以那些高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光棍’,其实自始至终想拥有的都只不过是获得传承的资格。
说简单点,其实人性无论好善、还是好恶,亦或好那酒色财气,其实绝大多数都一样。
有了资格,就想要更多,更想要留给子孙后代,于是便有了传承一说;而还没有传承资格的屌丝们,则想要去争取资格,于是‘光棍豪杰们’不甘寂寞,开始冒险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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